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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茹打听到新单位的职工宿舍要9月初才能正式投入使用，这些天繁茹一直和小伙伴租住在电力局对面的小巷子里，进入巷口迎面就是盛开的炮仗花，团团簇簇，映衬着蓝天，让打在身上的阳光变得不再燥热难耐。房东提醒繁茹，28号之后还住的话，就得提前预支交下个月的钱了。她不是拿不出这些钱，而是从小养成的节约习惯使得她遇事先考虑怎么省钱。繁茹祈求房东宽限几天，马上开学就可以搬了。房东平常见她为人温和见了面总是微微低一下头表示看见了，也就不再说什么。

繁茹是一个不会打扮土里土气的女孩，她觉得只有演员出于角色需要才会化妆，而且丑的女人化妆只会丑上加丑。繁茹长这么大还没看见过妈妈画过妆，穿新衣服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最重要的是她手残根本不会化妆，她会把自己化成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她无法接受一个镜中全新不自然的自己，无比别扭。打眼看去她就是一个有点小胖且反应迟钝的中学生而已，不扎眼，让人不会想到她也在场。

繁茹昨天去新单位踩点恰巧碰到一位老员工希蓂，希蓂便把自己的亲弟弟介绍给了她，希蓂那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虽然上了年纪但皮肤白腻，就是说话让人听起来有点儿费尽，一句话有时会重复两边，第二遍的时候仿佛在探听对方顺便落实自己的意思。希蓂说“你俩就加微信聊着，顺其自然吧。”虽然希蓂的弟弟刘米比自己大点，但翠花觉得年龄不是问题，况且刘米是外国语大学毕业的，哥哥嫂嫂又是海归，房子两套，这些就差不多了。后来繁茹才知道刘米高中没毕业，是自考的本科，房子有一套是家中的老旧屋。不过也挺知足了，总比啥也没有强吧。

吃完饭，希蓂直接把繁茹拉家里看刘米的照片。到了老屋繁茹心里有些失落，这个是一个一到夏季，雨水倒灌，灰尘遍布，黑漆漆的屋，“这也没啥自己又不是没住过黑漆漆的老屋，反而更有童年熟悉的味道。”照片是刘米春节家族聚会时拍的，很板正的一家人，刘米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看，一咧嘴笑繁茹就觉得他很傻。当看到堂屋正中央有一幅泛黄的黑白山水画的时候繁茹心里又缓和了一点儿，凑近一看画的是石猴听海图，木门上还贴着一副毛笔对联，书香门第，耕读人家。希蓂说“爸爸以前是棉纺厂的主任，极其重视教育，从小就要求每个孩子都练毛笔字，我家也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文化人物。”希蓂每次说起家中亲人总是很自豪，好似他们全都没有缺点完美无瑕，这让繁茹觉得很不真实。可能她还没有见过刘米真人吧，可能她觉得希蓂的话里有夸大的成分要警惕。繁茹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同意，出于礼貌，还是说了一些惊叹恭维的话。

繁茹在11岁之前是不知道自己生日的，连年份也弄不清楚。在外人面前，繁茹也装作自己知道，后来母亲告诉繁茹，她有意识记了很多遍才记住。刘米到底有多大呢，他总是不经意的说，“不是我姐姐跟你说过了吗，跟你一样属猴的。具体的生日记不住，没人给我过生日，我也不太清楚。”这种不经意比认真回答多少岁更让繁茹觉得真实可信，或许繁茹压根儿就不在意年龄差距呢。繁茹很满意这个答案，“他和我一样，只是他更惨一些，40多了仍然不知道，他不会有机会知道了。”刘米的母亲65岁时开始经常性的遗忘自己前一刻所做的事情，现在她谁也不记得了，远在一个靠海的城市，由刘米的大哥和嫂子照料。每次过生日希蓂总是鼓动，在旁边故意歪个头提个醒，“生日到了呀，快给我出去买个蛋糕，谢谢\"爸\"”然后他就笑着跨上他的蓝色小电瓶车，说，“就这一次，下次就不给买了。”繁茹那时候很有把握下次下下次只要她说他还会给她买蛋糕和玩具小熊。晚上，他们在老屋里，把灯熄灭，点好蜡烛，他说“快许愿。”眼前的蜡烛流动着微弱的红光，却很刺眼，繁茹找到了第二个为她过生日的男人了，许什么愿重要嘛。这座老屋是在30年前买的，60多平，有一个小院子，洗衣房顶放着几盆多肉，无人搭理，它们反而扎堆长得更盛，盘踞了整个屋顶，饱满而低垂着叶瓣，你一进小院先看见的就是它们。

刚开始繁茹和刘米通过微信聊，他说他刚把智齿拔掉了，工作也辞掉了，先休息一阵。每天都跑步，然后把运动的照片发给繁茹，繁茹看着有点老，一切并没有希蓂说得那样看起来像个小伙子。但声音很浑厚粤语说得也好，所以就忽略掉他的样子。刘米可能觉得繁茹是那种可以在一起过日子的人，老实巴交，因为繁茹对他没提什么额外要求，态度恭顺。

等两人熟络之后，刘米单叫繁茹囡囡，繁茹也就默认这个名字。她除了一丝惊讶觉得怎么会给自己一个新名，另外也感到甜蜜毕竟这个名字是爱称，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其实繁茹的小名叫娇娇，她爸爸在我她没出生的时候从字典里扒拉出来的，她睡觉的时候爸爸也抱着她，奶奶说，“孩子睡觉的时候不要亲她摇她长大了难玩。”繁茹喊刘米欧巴之类的，因为他个高，腿很长，高中的时候在体育队打过篮球，繁茹只能够到他胸大肌那里，每次刘米看繁茹的时候要低下头，有一次他去找繁茹，瞅了好几眼才发现她确实是在班里，正在股蛹。

刘米听完姐姐希蓂的介绍和劝慰后，也改变了从前的审美条件，随着年纪大了不再要求长相，只要能过日子就行。要知道他以前真是挑剔的狠，一般姑娘入不了他眼。听人家说他年轻时很漂亮，文静得像个小姑娘，穿衣很讲究，是班里女生爱打趣捉弄的对象。不过现在也要妥协了，声称不注重长相，看内在。没过多久刘米就说要从呈贡回来见繁茹。繁茹觉得他在开玩笑，但接着就把机票发给繁茹看，繁茹很慌张，“这么远的路值当嘛就为了相亲，如果相不成咋整，他会不会伤心，机票也花了”但繁茹也想见他，同租的姑娘跟繁茹说，“别担心，没准你俩就成了呢，明天我陪你把头发做一下，然后你就穿这个白色的连衣裙，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