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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澄明和一行亲信下属站在离岸较远些的地方。

“堂主，要不要我去问一下？”

百晓堂出身的人对情报比较敏感，方才红鹰落下的那一幕他们也都看到了。

百澄明看向问话的百玲，在他的下属中，百玲的身份较为特别，这一行回来，主上让自己的侄儿留在大武国，与自己的意见稍左，因为不论从身份还是能力，百铃理该是主上心中更适合的人选，子罗毕竟还是太年少。

摇了摇头，百澄明说：“不必了，往迎来塔上飞的红鹰，几人能有？我大概能猜到，肯定是他们。”

见百澄明这么说，百玲默默退下，不再多问。

而百澄明看着一片海阔天空，内心却隐隐泛着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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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楼兰在沙漠，他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

那显然就只剩下身处大武国的另外三个人了，但这速度仍然可以说是飞快了。

百澄明暗骂自己愚蠢。

从陆高升的死到后来三大宗师莫名失踪，又接到主上命令去找新的宗师，这快一年的时间真是忙昏头了，怎么没想到这一层上？

再联想到不久前主上亲临总堂，第一步不是来找自己这个堂主，而是先去的案楼看账本。

有些事情要是和别的事情穿起来，越想，就越后怕。

·····

·····

“想什么呢！”

“再不来我们可先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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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师们都已经上了船，百方侯一脚刚踏上船桥，好似想起什么，便朝着百澄明一行人所在的一侧喊道。

毕竟现在船埠上就只剩下了百澄明一行人还没登船。

被打断了思考的百澄明略显不悦，但并没有发作，而是回头对一众下属说了一句，语气颇为复杂：

“走，回家了。”

百方侯见他们走来，随即回过身准备继续上船，哪料再回过头去时，百方侯一脚在船桥上踩空了。

好在前方伸过来一只手，将他扶了一下。

百方侯顺势抓住张三手臂，稳住身形后的百方侯朝前施礼，说道：“谢谢，谢谢。”

张三习惯性的走在后面，所以宗师里他是最晚上船的那个，只是没走两步，百方侯就转身去唤百澄明，张三也没在意，径直走过百方侯身边，听到身后有异响，回头看了一眼，见百方侯踩空顺手扶了一下。

只是听着百方侯的道谢，和那张人畜无害的白皙面孔，张三眉头皱了皱，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小子很害怕摔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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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他一下而已，把我手抓那么紧是做什么。

怕是都用上内力了，虽说对自己来说远不到能生痛的地步。

·····

·····

小舟泛海，纵然内海平静，但总归有些危险。

舟上共有四人，小舱外是白右使在划船，哑仆则在舱内布置棋盘，剩余二人则是·····

百君侯正襟危坐，伸手落下一子。

“你的棋下的更好了。”

“先生过奖。”

百君侯的面前坐着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人与他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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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人须发皆白，做的钓翁老叟的打扮，谈吐举止却透出一股书生气，面带微笑，整体有股雅致，让人不知不觉间放松了警惕。

之前老人一直坐在小舱内，直到百君侯上船也不曾出面，因此谁也没看见他。

“和先生下棋，有昔年和高相下棋之感。”

“你早比当年强了，而我却不如老师。”

少年时与高行文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和父亲提出了想和高行文学棋的想法，因缘际会，竟然真有了一次机会，虽然只是一段短暂的时光。

老人一边落子，一边问着：“你这次似乎不打算用我的提案，是我的方略有问题吗。”

好像是一个问题，还用了‘似乎’二字，但老人的语气很肯定。

“庄老素来算无遗策。”

但百君侯并没有往下解释。

“那叛徒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置？这可是我这次回来的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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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君侯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先生是如何发现的？”

“说来也是有趣，二十年前他帮你，二十年后他又要叛你，至于如何发现，自然是在‘摹相’的时候，好在····”

老人忽然看向哑仆，似笑非笑的打了一阵手语。

意思为：有时候就算不能说话，也能聊人生，你说是吧。

哑仆点了点头。

百君侯平平淡淡的落下朴实无华的一步，又问：“‘今日’的百氏，还能让庄老满意吗？”

老人答道：“除了叛徒一名，我还找到两个有趣的人，一老一少，和他们聊聊人生，尤其是那个孩子，真的很有趣。”

平生只爱坐而论道聊人生，打发无趣的时光。

不无趣，自然就满意了。

而听在百君侯耳里，老人所言‘尤其’二字，记得已是多年未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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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百君侯不曾细问，简短的两个问题后，他似乎就再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了。

就这样，静静的下着棋。

老人望之无趣，问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们很有趣吗？说来他们和你还有八竿子才能打着的关系，或者你不怕我四处乱窜，乱了谋划吗？”

“任庄老欢喜。”

“····你还没回答我，打算事后怎么处置那个叛徒。”

“父亲说过，没有无缘的忠诚，同理也没有无故的背叛。任他去吧。”

“·····”

短暂的沉默以后·····

“不下了，没意思。”老人长叹一声，貌似有点泄气的意味。

弃子认输，即便局面胜负未分，老人道：“你知道，我和凌君不一样，他只喜欢找真相，我只喜欢聊人生，什么时候我们两个能好好谈一谈，这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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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棋子的百君侯并没有回答，而是说了另外一件事情，这个人刚刚在老人的话里已被提及：“凌老过世了。”

老人眼眉不曾透露任何情绪，回应的也很快：“这样啊，也只能这样了，我没赶上，真是可惜。”

嘴上说着可惜，感情也如用语，并没有虚假的意思，但老人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可惜凌君的过世，倒不如说他可惜自己没能赶上凌君过世的时机。

他语意深处的冷漠，让百君侯略感意外，因为据他所知，凌君明书还有眼前的这位老者，他们在多年前就已经相交了。

那时少年凌君抓贼误扰了进京赶考的明书，会考前夕，一夜无眠，后来少年明书连中三元的梦就碎了。

明书找到凌君理论，凌君则理直气壮的认为，头名状元是高相的得意门生，才高八斗，你得了榜眼和我凌君没有任何关系，是对手太强。

放榜后的宴会上，明书有机会认识了那位高相的高足，最终才不得承认，那个该死的捕快似乎是对的。

只是那毕竟是上一代人的事情了，更多细节百君侯知之不详。

而老人转头看海，语出惊人：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偶然间总有那么一会，我会听见自己的心声，然后每每都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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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毒而血冷。

“方如镜曾对我说过，考到状元不代表就能当官。”

科考的制度确实能选出聪明人，可聪明人就一定都擅长治国吗？其实这是一种有弊病的制度，却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替代。

“这方面你远不如唐礼，甚至不如明书，你可以做一流的幕僚，首席的谋士，但不能做官，尤其是大官，否则迟早被人灭族。”

昔年高行文时期的右相，位同于今日的唐礼。

方如镜的名字如雷贯耳，似乎也终于能挑起百君侯再次发问

“那庄老以为如何？”

老人回过头来，嘴角忽的咧开。

笑容还是那个笑容，只是更深了些，可当他的嘴咧开，露出一抹白时，那笑也不知怎么的，突然生出森森寒气：

“记得我当时是这样回答他的···别骗人了，方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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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学着当年的语气。

“方如镜听完大笑，又说，我是真不明白，按说高行文这人不错呀，而且不像我，门生中人才济济，可怎么偏偏他亲自教的学生里，就没几个好东西？不错，骗你的，其实·····“

“你当谋士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