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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问趴在门上，顺着门缝里往外看，陈树不在家的时候她也很少跟楚婧待在一个屋里，不是在客厅里玩，就是在院子里瞎跑，她总觉得楚婧有时候比她奶奶还有点让人害怕。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见陈阿婆哭嚎的声音，她小声念叨，“奶奶应该不会咬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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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陈树推开门就看见陈问睁着明亮的眸子抬头望着他，墨色的瞳孔像一汪潭水，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倒影。每每陈问这样望着他的时候，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这是他的女儿，可是，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陈问姓陈，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那么陈问就是他陈树的女儿。

“爸爸。”陈问声音糯糯的。

“问问，今晚吃饱了吗？”

“饱了。”陈问点点头，她想，爸爸没有哭，那应该是没有被咬到吧。小姑娘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让陈树有点想笑。

回到屋里，楚婧盘着腿正坐在矮方桌旁绣手帕，这似乎是她的生活习惯，不爱与人交际，每天做的最多的便是绣手帕。彩色的线在小方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陈树把陈问放下，让她自己去脱衣服睡觉。他将楚婧乱放的线整齐地收在针线盒里，一时间，空气中静的只剩下呼吸声和彩线穿过白色的粗布时的摩擦声。

“这是绣的第几个了？”陈树率先打破了沉默。

“二十二。”楚婧精神状态好的时候，陈树与她说话，她便会懒洋洋地回应。

“还在绣鸳鸯？”其实已经能看出雏形了，但他还是明知故问，莫名地在期待着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嗯。”

得到肯定地答案后，陈树忽然就有些烦躁，也不再继续言语，铺好被子，直接和衣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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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与楚婧结婚的时候，他对未来生活是充满幻想的，可是楚婧就像一个不会融化的冰块，而且越来越冰，后来，他靠近都可能会伤到自己，除了新婚那一夜，他便没有再靠近了。

梦里，陈问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陈树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也闭上了眼睛睡觉。

转眼初冬，风从山谷呼啸而过，远远地看见一个穿着红色衣服地小姑娘拼命的在往山里跑去，她一路跑，风一路追，所过之处都引得树枝一阵颤抖。

陈问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她只是想赶快从家里逃出来，逃得远一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突然间变得那么可怕。

早上楚婧抓着她的头发，用力的搓她的脸和眼睛，还掐着她的脖子将她的头往水里按，楚婧的脸上的表情坚决，带着不死不休的气息，可是她也清楚地看见，楚婧眼里流露出来的情绪好像比她还要痛苦。可能是陈问喊的那一声“妈”让楚婧有了片刻的出神，手上的劲松了下来，才让她才得以逃身。

风声仍在她耳边嚎叫着，陈问感觉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已经不听使唤了，只是在机械地向前跑，风将她的速度拖得越来越慢，终于她眼前一黑，身体砸到了地上，她在晕倒的时候，眼前仿佛仍然还能看到楚婧狠厉决绝的眼神。她在想，爸爸能找到她吗？

风声凄厉，将女孩子的衣摆掀起又放下，像做了亏心事的孩子，悄悄溜走。

\t由于天气的原因，陈树今天提早收了工回家，回到家便看见楚婧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坐在炕沿边，双手还在微微颤抖着，他环顾四周没看见陈问，屋里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他心里陡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双手紧握着女人的肩膀，问：“问问呢？”楚婧颤抖着双唇，发不出一个音节，陈树隐忍着脾气，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那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打了楚婧，“说啊！”

楚婧摔在地上，精神还算清醒，颤抖着手指了指窗外，陈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风呼啸着扯他的衣衫，凛冽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雪花。他猜测陈问可能去找他，而他只带陈问去过一处离家最近的山上，还是小姑娘撒娇卖萌央求了半日才被他准允与他一起去上山伐木的。如今，倒成了她得以救命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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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树没有停歇的往山里跑，一边跑一边喊陈问的名字，雪丝打在脸上，经风一吹，有种撕裂般的疼痛感。他抹了把脸，模糊的视线锁定了不远处的一个红点上，他来不及思考，飞快地冲到那处。陈问趴在地上，鞋子丢了一只，红色的衣摆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陈树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裹住，轻轻地抱在怀里，还有温度。

“问问。”他叫她，声音颤抖得不像话。陈问脸色惨白如纸，像个没有生气的娃娃，只有微弱的呼吸在昭示着她还活着。

陈树没在耽搁，抱着孩子便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将陈问抱去了前屋，陈阿婆正在客厅灶前添火，旧时的屋子里是灶台连着炕的，这样才能扛过北方的冬天。将陈问放在了炕头上，盖上了被子，叮嘱他妈看着点陈问，陈阿婆拦住陈树问：“发生啥事了？急急忙忙的。”，陈树来不及回答，又出了家门。

半晌，他领着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走了进来，“杨大夫，孩子今天冻着了，你给看看。”老人和陈阿婆打过招呼之后，摸了摸陈问的额头，然后又坐下来给她把脉。

“有点发烧，今天天寒风大，应该是感染了风寒，再加上受了惊吓，体力不支，所以才会导致昏迷的，再有，就是这脖子上的痕迹……”杨大夫没在继续说。

刚刚太匆忙，陈树也才注意到陈问脖子上那青紫的掐痕，他心像针刺了一般，一阵揪痛。他急忙问“很严重吗？”

“倒是无大碍，我一会开点活血化瘀的中药，热敷一下，淤血散了，便没事了。”

陈树抿了抿唇，说：“家里丑事，让您见笑了。”

“说哪里的话，你这小子我看着长大的，我还会笑话你不成。”杨大夫一辈子都在村里当赤脚医生，医术是祖传的，祖祖辈辈传到他这里没了后人，村里便有人把孩子送到他那去当学徒，他也不拒绝，但是这传承的后人具体是定了谁，没人听他开口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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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我让徒弟把药给你送过来。”他边说边将陈问的手放进被子里，盯着陈问手上的第六根手指看了一会，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麻烦您了。”

陈树送杨大夫出了院子，杨大夫便没再让他送，并且他的心也还系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