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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公寓的电梯镜面映出白柒狼狈的样子。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金属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十七楼的按钮亮着冷蓝色的光，数字不断跳动，每上升一层都让她的胃部揪紧一分。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走廊尽头1701室的门牌在应急灯的照射下泛着微光。白柒的球鞋湿透了，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数着自己的脚步——二十三步，正好停在韩玖的门前。

门缝底下透出一线光亮。白柒抬起手，却在即将碰到门铃时僵住了。她的手指悬在半空，雨水顺着手腕滑进袖口。现在几点了？手机在书包里已经泡了水。韩玖可能已经睡了，或者正在记录那些奇怪的数据。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甚至不知道他是否一个人住。

\"我该怎么解释？\"白柒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说家里吵架了？说没地方去了？说...她需要他？

这个念头让她的耳根烧了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校服衬衫湿透后几乎透明，牛仔裤上沾着泥点，整个人散发着雨水和廉价洗衣粉混合的气味。而韩玖的公寓，即使只从门口那一线光亮判断，也一定是那种一尘不染的地方。

手指第二次抬起，又落下。白柒转而轻轻抚上门板，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想象韩玖此刻就坐在门后那张极简风格的桌子前，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数据。也许他正在记录今天的实验，或者计算明天要观察什么。他会不会...也在想着她？

一滴水从她下巴滑落，在米色门垫上洇开一个小圆点。白柒盯着那个水痕，突然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擦干头发的纸巾。她摸索着口袋，只找到那张已经被雨水泡软的纸条，韩玖工整的字迹晕染开来，像一朵蓝色的花。

第三次，她真的按下了门铃——用最轻的力道，小拇指的侧面。铃声在门内微弱地响起，几乎立刻被她的心跳声淹没。白柒屏住呼吸，数到十，没有任何回应。

\"他可能不在家。\"她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但门缝下的光明明还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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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柒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传来极轻微的响动——是椅子挪动的声音？还是只是她的幻觉？她闻到了淡淡的薄荷味，不知是从门缝渗出还是来自她口袋里那颗韩玖给的糖。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再按一次时，一个更可怕的想法击中了她：如果韩玖开门了，她该说什么？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像个落汤鸡一样无处可去？告诉他那个被踩扁的储蓄罐和母亲脖子上的淤青？让他用那双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看着她最不堪的一面？

白柒的后退了一步，湿发贴在颈后，冰凉得像一条蛇。她想象韩玖开门时微微皱眉的样子，他一定会用那种平静到残忍的声音说：\"你的体温过低，建议立即采取保暖措施。\"然后递给她一条消过毒的毛巾，连怜悯都精确计量。

不，她宁愿不要这种冰冷的关怀。

走廊的窗户被风吹开，雨声骤然变大。白柒打了个喷嚏，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就在这时，她确信自己听到了门内传来脚步声——极轻，极有规律，像是刻意控制着不发出声音。

有人在门后。

这个认知让白柒的血液瞬间冻结。韩玖知道她在这里。他可能就在门前，或者在听她的动静，却选择不开门。为什么？是因为不想被打扰？还是...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刻，那张纸条只是一次实验，而她正按照他设计的剧本行动？

白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韩玖给她的手帕——同样湿透了，但依然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雨水打湿了门前的地毯旁边。留下圆形的水渍，证明她来过，又选择离开。

转身时，白柒的余光似乎看到猫眼的光线暗了一下，好像有人刚刚移开视线。但她没有回头，湿鞋子在走廊地毯上留下一串深色脚印，像一连串小小的伤口。

电梯下降的十七秒里，白柒盯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发紫的嘴唇，眼睛红得像哭过——但其实没有。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自从发现眼泪对王志强不起作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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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大堂的保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外面的雨更大了，像一堵水墙。白柒站在屋檐下，看着马路对面便利店的灯光。那里有ATM机，24小时开放的那种。

自动取款机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味和金属的冰冷气息。白柒蜷缩在角落，把书包当枕头。透过玻璃墙，她能看见便利店店员在打瞌睡，收银台旁的加热柜里躺着几串关东煮，蒸汽在玻璃上凝结成水珠。

白柒的胃发出抗议的声音，但她没有动。口袋里还有三个硬币，是那个被砸碎的储蓄罐里抢救出来的。她数着天花板上的裂缝，一条，两条...隔壁KTV的霓虹灯透过玻璃，每隔十秒就在她脸上扫过一轮红蓝交替的光。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雨声渐小。白柒在半梦半醒间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惊醒，看见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站在ATM机前。男人取完钱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纸币放在她身边。

\"谢谢，不用。\"白柒说，声音比想象中镇定。男人耸耸肩离开了，纸币被门带起的风吹到角落。

白柒重新闭上眼睛。此刻韩玖一定在他那张整洁的床上睡着了，呼吸频率精确到每分钟16次。也许他梦见了数据和分析，梦见她站在门外时每分钟92次的心跳——如果他真的测量了的话。

清晨五点零六分，第一班公交车的声音惊醒了白柒。她的脖子因为睡姿不当而僵硬，校服半干不湿地贴在身上。走出ATM机房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张被遗落的纸币——已经被空调吹到了墙角，像一片枯叶。

而在十七楼的公寓里，韩玖站在窗前，看着白柒乘坐的公交车驶离站台。他的笔记本摊开在桌上，最新一页写着：

【观察日第25天】

-测试者于23:17抵达住所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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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滞留时间23分48秒

-平均心率92次/分（推测值）

-未采取交互行为

-补充观察：她比计算结果多坚持了8分12秒

晨光透过水滴，在韩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小的光斑。他的手指悬在笔记本上方，似乎想补充什么，但最终只是合上了本子。

1701室的门垫已经换了新的，米色，不带任何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