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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瓷推开沈家窑场的斑驳木门时，檐角悬着的陶制风铃突然炸裂。那些青瓷碎片在空中凝成个\"祭\"字，簌簌落进她脚边的积水坑，映出张七窍流血的女人脸——正是三年前投窑自尽的姑母。

窑洞深处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叩击陶瓮。穿靛蓝短打的窑工从阴影里钻出，手中的陶杵沾着暗红碎屑：\"大小姐回来验新窑？\"他枯手指向东南角，七口龙窑在暮色中如同伏地巨兽，窑口垂落的苇帘上结满人发编织的镇魂结。

库房堆着九百九十九件未开窑的陶胚。沈青瓷抚过最外侧的梅瓶胚，指尖突然刺痛——陶土里竟掺着碎骨渣，在暮色中泛着磷火似的微光。账房先生提着白灯笼出现，灯笼纸面浮凸着张扭曲的人脸：\"万历年的祭红釉，需得处女心头血养着。\"

子夜验窑时，沈青瓷的左耳突然失聪。第五口龙窑的封泥自行剥落，窑口溢出的不是热浪，而是刺骨寒气。她举灯照去，窑膛内壁布满抓痕，最深那道刻着\"光绪三年沈月容绝命于此\"，月容正是她曾祖母的闺名。

\"沈家女子都该学学制釉。\"

窑工的声音从背后贴上来。沈青瓷转身撞见骇人景象：那窑工的眼眶里嵌着两枚陶珠，瞳孔位置刻着\"祭品\"篆文。他手中的陶杵突然暴长，尖端刺入沈青瓷肩头，抽出的不是血，而是黏稠的朱砂釉料。

月圆夜，窑场升起引魂幡。沈青瓷被拖进第七口龙窑，窑膛深处立着尊人面陶鼎。鼎身浮雕的百鬼图中，姑母的脸正在融化成釉泪。窑工敲响人皮鼓，鼎盖轰然掀开，跳出十四具陶俑——每具心口都嵌着刻有沈氏女子生辰的陶牌。

\"沈家的窑变需活人祭。\"窑工割开手腕，流出的竟是冒着热气的釉浆，\"你姑母舍过皮肉，你娘押过骨血，轮到你献整副魂魄了。\"鼎中伸出无数陶土触手，将沈青瓷的皮肤层层剥离，混着骨渣揉进陶泥。

寅时三刻，沈青瓷在釉料池疼醒。左眼变成空洞，眶内塞着枚刻符陶珠。她扒开池底淤泥，看见窑工正在熬煮人油。铁锅中浮着三颗头颅，正是族谱中记载的\"祭窑\"先祖。最骇人的是池边那排陶瓮，每个瓮口都探出只青瓷手臂，正将她的头发编入镇魂结。

\"该开新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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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工的短打突然炸裂，露出脊椎上刻的索命咒。七口龙窑应声喷火，跳出二十八具血陶俑，每具都长着沈家女子的面容。沈青瓷被按在转盘上，窑工用她的腿骨雕成新陶杵：\"沈家血脉最养窑，你姑母的怨气还能再烧三百年。\"

转盘突然映出沈家窑场的真相——那九百九十九件陶胚里封着历代沈家女的魂魄，她们的骨血化作釉料、脏腑炼成窑火、悲鸣凝作冰纹。窑工的脸皮簌簌剥落，露出青黑陶俑本体，额间刻着\"崇祯八年\"的窑变记录。

沈青瓷在剧痛中咬断舌根。血釉喷溅在陶俑上，那些冰裂纹突然活过来，化作带刺的陶片扎进窑工眼窝。血陶俑齐声尖啸，陶土触手撕开窑工躯壳，露出里面蠕动的窑变秘录——原来这窑工，早被炼成了人形窑经！

\"时辰到了。\"

檐角残存的风铃彻底粉碎，沈青瓷被塞进空缺的龙窑。窑底铺着姑母的整张人皮，十三道火符破膛而入，将她烧成新的祭红釉。最后的意识消散前，她听见窑场外响起驼铃声——新的沈家女正跨过那道催命门槛。

三年后的寒露，沈氏窑场出了尊惊世骇俗的祭红釉瓶。藏家们争相传颂，说此瓶在月夜会泣血成纹。没人注意到东南角新砌的龙窑，沈青瓷的残魂正在窑中结茧，脊椎熔成的釉泪泛着血光，在窑火里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