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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素推开祖窑的斑驳木门时，檐角悬着的陶铃突然炸成碎片。那枚刻着“同治六年”的铃铛坠地，裂缝中渗出青黑色黏液，在砖地上凝成个“祭”字。她望着窑口那尊三足兽纹火膛，想起父亲投窑前的疯话：“戌时莫碰封窑泥，泥里掺着活人血。”

穿靛青短褐的窑工从阴影里浮出，手中陶杵沾着骨渣：“大小姐来验新瓷？”枯手指向窑洞深处，七口未启封的陶瓮在暮色中泛着尸膏光泽，瓮身符咒被窑灰蚀出扭曲人面。沈怀素俯身细看，瓮口封泥上竟嵌着半枚银耳坠——正是半月前失踪的窑娘春杏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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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开窑时，沈怀素的指尖突然灼痛。火钳夹住的并非瓷胚，而是截蜷缩的指骨。她掀开窑砖暗格，九百九十九张人皮陶方簌簌作响，每张都画着沈家女子的生辰八字。最深处供着尊三头六臂的窑神像，神像手中的陶轮竟是她曾祖母的颅骨所制。

\"沈家的陶器要活人养。\"

窑工的声音裹着窑火噼啪声。沈怀素的腕骨凸起肉瘤，陶针刺入掌心竟抽不出血，只渗出粘稠的釉浆。窑神像突然睁眼，瞳孔里射出带火的陶片：“咸丰年你高祖把我活祭窑膛，今日该你们血脉还债了！”

月圆夜，窑洞升起引魂幡。沈怀素被铁链锁在祭台，瞧见七口陶瓮中浮着十四具尸体——每具心口都嵌着刻生辰的陶符。春杏的腐尸从窑神像后转出，脊椎骨抽成陶杵：“怀素的骨肉匀净，正合适塑人俑！”沈怀素的皮肤突然龟裂如冰裂纹，能瞧见底下蠕动的陶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陶经》残章，字缝里嵌着沈家祖辈的牙齿。

寅时三刻，沈怀素在乱葬岗疼醒。右眼成了浑浊的琉璃釉滴，能瞧见坟堆里飘荡的窑灰。她扒开新坟，见窑工正在熬煮尸泥。铁锅中浮着三颗头颅，正是族谱中“坠窑身亡”的沈家女子。最骇人的是坟边那排陶瓮，每个瓮口都探出只青紫手臂，正将她的头发编入陶绳。

\"该塑新俑了。\"

窑工的短褐突然炸裂，露出脊椎上“光绪九年”的血咒。七口陶瓮应声爆裂，跳出二十八具血尸，每具都长着沈家先祖的面容。沈怀素被按在陶轮前，窑工用她的肋骨削成新陶刀：“沈家女子的心头釉最养器，春杏的怨气还能再烧三百年。”

窑洞突然映出真相——那九百九十九尊陶俑里，封着历代沈家女的魂魄。她们的骨血化陶土，悲鸣作釉彩，人皮为陶方。窑工的脸皮簌簌剥落，露出焦黑的陶傀本体，额间火痕正是春杏的闺名烙印。

沈怀素在剧痛中咬断舌根。血釉喷溅在窑神像上，那些陶虫突然活过来，化作带刺的陶片扎入窑工七窍。血尸齐声尖啸，陶杵撕开窑工躯壳，露出里面蠕动的《陶经》——原来这窑工，早被炼成了人形陶谱！

\"吉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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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姑娘正在抚摸陶俑的面颊。沈怀素坐在窑火深处，陶轮上的湿泥正悄悄裹住来人的脚踝。釉面映出少女逐渐石化的脸庞，恍若一尊正在烧制的新人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