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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沈家大宅斑驳的门楼前,手中的信纸被山风吹得哗哗作响。这封匿名信来得蹊跷,只说沈家老宅里有一面价值连城的古董镜子需要修复,报酬丰厚得令人咋舌。信封里还夹着半枚锈蚀的青铜镜钮,断面处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像是浸染了某种陈年血迹。
抬头望去,这座建于民初的老宅在暮色中显得格**森。青砖黛瓦上爬满了暗褐色的爬山虎,如同干涸的血脉盘踞墙面,朱漆大门早已褪色剥落,门环上锈迹斑斑竟结着蛛网状的冰晶。我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六点三刻,山间雾气开始顺着青石台阶漫上来,湿冷的气息裹着腐木的味道直往鼻腔里钻。
铁门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灰尘在斜射的阳光下飞舞成金色的漩涡。我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空荡荡的厅堂,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片和腐朽的家具,雕花梁柱间垂挂着褪色的绸缎,隐约能辨认出当年喜堂的模样。突然,一阵裹挟着檀香味的冷风从背后袭来,我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照到了楼梯拐角处一个模糊的白影——那截露在阴影外的裙裾分明是民国式样,滚边牡丹绣纹在光线下泛着银白。
\"谁在那里?\"我的声音有些发抖,尾音在空旷的大厅里荡出三重回响。指尖无意识摩挲到衣袋里的青铜镜钮,金属表面突然变得滚烫,惊得我险些脱手。
白影一闪而逝,只余几片枯叶在石阶上打转。我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电光扫过墙角的老式座钟,黄铜钟摆竟诡异地左右摇晃,可表面早已爬满铜绿。这不过是老宅年久失修产生的错觉,我这样安慰自己,却听见二楼传来细若游丝的哼唱声,像是哪首江南小调,词句间夹杂着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
按照信中的指示,我找到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雕花红木桌,桌角烛台上残留的半截白蜡淌着泪痕,桌上铜镜边缘的缠枝花纹间,竟嵌着与我手中完全吻合的另半枚青铜镜钮。
这面镜子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镜框上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花纹,镶嵌着已经发黑的银饰。我凑近细看,镜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但擦拭后露出的水银层竟泛着诡异的蓝光,倒映出的烛台位置与实际摆放相差半尺。当指尖触到镜面时,一阵细微的电流突然窜遍全身,耳边炸响女人凄厉的尖叫。
正当我准备开始清理时,镜面突然泛起一阵涟漪,就像有人往平静的水面扔了一颗石子。铜镜边框的银饰开始渗出黑色黏液,顺着雕花纹路蜿蜒成符咒般的图案。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长途跋涉产生的幻觉。可当我再次看向镜子时,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镜中缓缓浮现——那截滚着银边的牡丹旗袍领口,分明与方才楼梯间的白影如出一辙。
那是一个穿着民国时期旗袍的女子,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面容。我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镜框上的黑色黏液不知何时缠住了脚踝,腥甜的腐臭味直冲脑门。镜中的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她的眼睛是两个漆黑的窟窿,鲜血正从眼眶中缓缓流下,滴落在镜面上竟化作点点红梅刺绣,在旗袍领口次第绽放。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救...救救我...\"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镜面突然凸起形成人脸轮廓,冰冷的手指穿透镜面抓住我的手腕,皮肤接触处顿时浮出青紫指痕。
我尖叫一声跌坐在地,后脑撞上坚硬的地板。铜镜发出嗡鸣,黑色黏液如潮水般退去。手电筒滚落在一旁,光束正好照到桌角暗格缝隙里露出的半截红绳。我颤抖着扯开暗格,发黄的日记本封皮上用金粉写着\"沈明珠\",内页夹着的黑白照片上,穿牡丹旗袍的少女站在镜前梳头,身后镜面里却映出七条惨白的手臂。
日记的主人叫沈明珠,是沈家的大小姐。随着阅读,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逐渐浮出水面。原来这面镜子是沈老爷从南洋商人林崇山那里买来的,据说能照见前世今生。可自壬戌年惊蛰那日镜子入宅,井水突然变成血红色,更夫说夜夜听见阁楼传来数人脚步声,可上去查看只见满地水渍。七月十五中元夜,管家在镜前暴毙,手中还攥着把染血的黄铜剪刀。
我继续往后翻,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镜子里的她在看着我,我知道下一个就是我。三姨娘今早投井了,可捞上来的尸首后颈有指痕...如果有一天有人看到这本日记,请一定要在子时打碎这面镜子,用林家血脉...\"最后几个字被大片褐渍晕染,摸上去仍有黏腻触感。
突然,身后传来木屐敲击地板的声响。我猛地转身,手电筒的光束照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个白发老妇,梳着民国女佣的圆髻,手中提着的灯笼泛着绿光,映出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那些疤痕的走向,竟与铜镜上的缠枝花纹惊人相似。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如生锈的铰链,\"我等了七十年,终于等到能解开诅咒的人。\"灯笼突然爆出火星,绿焰中浮现出十三个扭曲的人脸,惨叫声与阁楼传来的脚步声完美重合。
老妇人缓缓走近,她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我注意到她的脚没有沾地,而是漂浮在离地三寸的位置,褪色的裤管下露出半截森森白骨。怀中的日记本突然发烫,照片上的红绳无风自动,在我腕间缠成相同的结。
\"您...您是谁?\"我颤抖着问道,袖中的青铜镜钮突然开始震动,与桌上的半枚镜钮产生共鸣。
\"我是沈家的老佣人,\"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也是唯一活下来的人。\"枯槁的手指掀开衣领,脖颈处赫然缠着七圈红线,每圈都系着枚生锈的铜钱,\"当年老爷用七星锁魂阵困住厉鬼,却不知镜妖早将我们的魂魄刻在了镜框上。\"
她飘到镜子前,枯瘦的手指抚过镜框,银饰中渗出黑色黏液包裹住她的手掌:\"这面镜子不是普通的古董,它里面封印着七具血尸。庚申年七月半,林崇山骗老爷说这是镇宅宝镜,实则将仇家的怨魂炼成了镜妖。\"镜面应声浮现出南洋码头场景,数十个被铁链锁住的人正被推进熔炉,惨叫声中混着林崇山的狂笑。
塔读@ 我紧紧攥着日记本,照片从指缝间滑落:\"沈明珠小姐...她还活着吗?\"话出口才惊觉,照片背面用血写着\"救救明珠\",字迹与日记最后一页如出一辙。 老妇人发出夜枭般的笑声,七枚铜钱在红线间叮当作响:\"活着?她就在镜子里啊!\"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向镜面,刺骨寒意中浮现出沈明珠被黑发缠住的场景,\"每夜子时镜妖都要吞食生魂,小姐把自己献祭才保住我们最后一点灵识。你看——\"镜框银饰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牙齿。 阴风卷着纸钱从窗外涌入,怀表指针疯狂旋转。镜面泛起血色的涟漪,沈明珠的身影又出现了。这次我看清她旗袍下摆渗出的血水正在镜中漫延,脖颈勒痕处缠绕的发丝分明属于七个不同的人。\"快走...\"她突然睁大漆黑的眼眶,\"它醒了!\" 老妇人将铜锤塞进我手里,锤柄刻着的林家徽记与我家族戒指完全吻合:\"只有你能救她。当年林崇山用子孙血下了禁制,如今他的报应就应在你身上!\"铜镜突然剧烈震动,镜框银饰全部竖起变成利齿,房间四壁渗出黑色黏液,渐渐形成七个无面人影。 我震惊地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镜面:\"这不可能!我从来没听家里人提起过...\"话音未落,镜中突然伸出无数发丝缠住四肢,沈明珠的幻影在发丝间若隐若现,脖颈上的勒痕正慢慢转移到我身上。 \"你当然不知道,\"老妇人冷笑,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下面银制的骨架,\"林家祖宅地下埋着四十九面困魂镜,你每修复一件古董,就解开一层封印...\"她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声,\"时辰到了!\" 镜中的沈明珠突然剧烈挣扎,发丝间浮现出七张狰狞鬼脸:\"快!寅时三刻就要到了!\"我抬头望向窗外,血月不知何时已被黑雾吞噬,老宅四面八方传来锁链断裂的声响。铜锤突然变得滚烫,锤头浮现出北斗七星图案。 当我挣扎着举起铜锤时,镜面映出七十年前的惨剧:暴雨夜,十三个沈家人被发丝吊上房梁,沈明珠抱着铜镜缩在角落,看镜中伸出七双鬼手扯断她的脖颈。铜镜将最后一丝惨呼吞入镜面,泛起的涟漪中映出林崇山癫狂的笑脸。 \"动手!\"沈明珠的幻影突然与老妇人重合,她们的手同时覆上我握锤的手。锤头砸中镜面的瞬间,万千厉啸在耳畔炸响,黑色黏液化作鬼手抓住我的四肢。镜片飞溅中,我看见沈明珠的魂魄化作流光消散,老妇人银制骨架崩裂成星屑,而最亮的那个光点径直没入了我的眉心。 当我醒来时,朝阳正透过破损的窗棂洒在脸上。怀表停在寅时三刻,镜框残骸中渗出黑色液体,遇光即化作青烟。摊开手掌,铜镜碎片上的血迹组成北斗图案,而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张泛黄的照片——穿学生装的少女站在修复如初的沈宅前,背后镜中映着真正的朝阳。 本书~.首发:塔读*小@说-APP&——免<费无广告无弹窗,还能*@跟书友们一<起互动^。 回到城里查阅族谱,泛黄的页面上\"林崇山\"的名字被朱砂划去,批注写着\"戊辰年殁于反噬\"。警方在地下室起获的铜镜残片拼出南洋商会的标志,法医说每片镜子都检测出不同DNA,最新那片上的血迹竟与我的完全匹配。 如今每当午夜对镜梳头,镜面会短暂浮现沈明珠的倒影。她颈间红线已褪,对我颔首微笑便化作青烟。但那些铜镜残片总要莫名拼成北斗形状,而工具箱里的鎏金刻刀,总在雨夜浮现出陌生的花纹——就像某种未完成的契约,静静等待下一面古镜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