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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新家的客厅里，看着搬家公司的人把最后一个纸箱放下。这栋独栋别墅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三层的建筑，前后都带着花园，租金却便宜得不可思议。指尖划过冰凉的欧式雕花壁炉，灰尘簌簌落在驼色地毯上，在阳光里翻涌成金色的雾。壁炉内沿结着厚厚的烟油，像凝固的沥青，角落还粘着片烧焦的蝴蝶翅膀。

\"小姐，东西都搬完了。\"搬运工擦了擦汗，工作服后背洇出深色汗渍，\"这房子真不错，就是有点......\"他欲言又止，目光扫过墙角霉变的踢脚线。那团墨绿色的霉斑形状诡异，细看竟像张尖叫的人脸，裂开的菌丝缝隙里渗出透明黏液。

\"有点什么？\"我追问道，顺手推开吱呀作响的百叶窗。后花园的蔷薇野蛮生长，纠缠的藤蔓在玻璃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有根特别粗壮的枝条突兀地横贯整个窗框，树皮皲裂的纹路间嵌着半截褪色的粉红发带。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他摇摇头，工具箱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祝您住得愉快。\"工具箱金属扣弹开的瞬间，我瞥见里面除了工具还躺着瓶开了封的朱砂，猩红的粉末沾在黄铜扳手上。

我目送搬运工离开，转身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我新家的地方。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二楼栏杆的铜质雕花泛着诡异的青绿，旋转楼梯的木质扶手摸上去黏腻潮湿，像是沾着永远干不透的露水。扶手底部雕刻的葡萄藤纹路里，凝结着暗红色的结晶物，凑近能闻到铁锈般的腥味。

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注意到门缝下塞着一张泛黄的便签纸。展开时脆响的折痕里飘出霉味，上面歪歪扭扭的铅笔字洇着水渍：\"快搬走，这里不干净。\"我皱了皱眉，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纸团却在桶底自动展开，皱巴巴地仰躺着，像张扭曲的人脸。那些被揉皱的褶皱在阴影中缓缓蠕动，形成新的字迹：\"她在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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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得很快。我躺在主卧的四柱床上，褪色的绸缎帷幔散发着樟脑味。老房子特有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是有人踮着脚尖在木地板上跳芭蕾。床柱的鎏金花纹里突然传出指甲抓挠声，我伸手去摸，指腹触到细密的齿痕——那根本不是鎏金装饰，而是无数个交叠的牙印。

\"咚、咚、咚......\"声音有节奏地响起，从阁楼方向由远及近。我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十五分。冷汗顺着脊椎滑进睡裙，月光把窗外的树影投在天花板上，张牙舞爪地摇晃。衣柜镜面突然蒙上雾气，水珠蜿蜒出\"救命\"的笔画，又在转瞬间蒸发殆尽。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我的正上方。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突然晃动起来，细碎的叮当声里，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很轻，像是芭蕾舞鞋的硬头在地板上踮着脚尖旋转。吊灯某个棱镜折射出模糊人影，穿蓬蓬裙的小女孩正踮脚够向灯链。

\"有人吗？\"我壮着嗓子喊了一声，尾音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出颤音。回声突然变异成孩童的抽泣，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梳妆台上的润肤霜盖子自行旋开，乳白色膏体涌出猩红血珠。

脚步声戛然而止。我松了口气，正准备躺下，突然听到头顶传来\"咯咯\"的笑声，那声音又尖又细，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水晶吊灯骤然大亮，刺目的光线里，我看到吊灯上缠着几缕黑色的长发。发丝末端连着块带毛囊的头皮，正缓缓渗入水晶棱柱，将透明晶体染成暗红。

我抓起手机打开手电筒，蹑手蹑脚地往楼上走。木楼梯发出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拐角处的墙纸突然鼓起个人形轮廓，凸起的五官轮廓发出闷闷的呜咽。我加快脚步，二楼走廊的壁纸剥落大半，露出后面发黑的墙体，像是烧伤的皮肤。某块墙皮下垂着条状菌丝，随呼吸节奏轻轻摆动。

阁楼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红光。我的手心已经沁出冷汗，但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门。铰链锈蚀的呻吟声中，陈年的灰尘在红光里起舞，像一场微型沙暴。飘散的尘埃突然聚合成人形，朝我鞠了个躬又轰然散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雕着曼陀罗花纹的樟木箱，铜锁上结着蛛网。红光是从箱子里发出来的，一闪一闪，像是心跳的频率。箱体侧面的雕花缝隙里卡着片断裂的指甲盖，边缘还粘着干涸的血迹。我颤抖着手掀开箱盖，霉味扑面而来——里面堆着蕾丝边的儿童连衣裙，每件领口都绣着\"小美\"，袖口沾着暗褐色的污渍。最底下压着件染成褐色的白围裙，围裙口袋鼓鼓囊囊，摸出把生锈的修眉剪。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些连衣裙的蕾丝缝隙里，卡着几片泛黄的指甲。有片指甲上还残留着粉色亮片，在红光里闪烁如泪滴。箱底突然震动起来，传出沉闷的敲击声，仿佛有东西在下面用指节叩打木板。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啪嗒\"一声，阁楼的门关上了。我转身想逃，却看见一个穿白纱裙的小女孩站在月光里。她的裙摆无风自动，露出青紫的小腿，没有瞳孔的眼睛淌着血泪，咧开的嘴角露出参差不齐的乳牙：\"姐姐，陪我玩跳房子......\"她抬起的手腕关节反折，掌心托着颗沾血的玻璃弹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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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尖叫着后退，木箱翻倒在地。一张泛黄的全家福从箱底滑出，照片里的女人脖颈淤紫，男人手中的酒杯映出血色。相框玻璃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划破我的脚踝。背面的血字突然蠕动起来，变成无数只红蚂蚁爬满我的手掌。蚂蚁组成新的句子：\"下一个就是你\"。

小女孩歪着头，脖颈发出橡皮筋拉伸的声响：\"姐姐，你也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玩吗？\"她举起腐烂的右手，指尖悬着根麻绳，\"他们在下面荡秋千呢......\"麻绳末端系着个活结，绳套尺寸刚好适配成年人的脖颈。绳结处凝结着黑色血块，随着摆动簌簌掉落。

暗门下的哭笑声突然清晰，我闻到地下涌上来的腐臭味。想逃，却发现双脚陷进地板，木纹扭曲成无数只抓住脚踝的手。有只木纹形成的手特别清晰，无名指戴着婚戒，戒圈嵌着片带血的头皮。小女孩蹦跳着靠近，麻绳套索在红光里晃荡，绳结上的血珠滴在我颤抖的睫毛上。

我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趁她愣神的刹那，我扯下水晶吊灯的水钻坠子砸向暗门。玻璃碎裂声中，我踉跄着滚下楼梯，身后传来墙体剥落的声响，老别墅发出垂死的呻吟。楼梯转角处的挂画突然坠落，画框里的向日葵淌出粘稠黑液，花瓣变成张开的嘴。

反锁的卧室门在撞击中摇晃，衣柜里渗出黑红的液体。我哆嗦着翻出那张皱巴巴的警告信，在手机蓝光下，纸背的血渍突然显现出地图——蜿蜒的箭头指向厨房储物柜后的暗门。血渍地图开始流动，新浮现的骷髅标记指向微波炉后的通风口，那里传出指甲抓挠金属的锐响。

地下室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掉落的铁屑像黑色的雪。霉味混合着福尔马林的气息扑面而来，手电筒光照亮墙上的抓痕，那些凌乱的刻痕组成无数个\"救命\"。最新鲜的抓痕里嵌着半片美甲，镶钻的蝴蝶结在光束下反光。破玩具箱里，日记本的锁孔插着把生锈的钥匙。钥匙柄刻着笑脸图案，笑容裂到耳根处，用红漆点着眼珠。

\"2005年7月28日：他在酒里下了药，等我醒来时小美已经......阁楼传来锯子的声音，我不敢上去......\"泛黄的纸页黏在一起，需要小心撕开，\"2005年7月29日：警察来了，他们在后院挖出......\"后半句被血渍覆盖。血渍突然膨胀成血泡，爆开时浮现出小美残缺的牙齿。

剪报的照片突然渗出鲜血，报道里的\"灭门惨案\"字样在血泊中扭曲。我转身想逃，却发现地下室的台阶变成了光滑的镜面——镜中倒影里，穿白裙的小美正趴在我背上微笑。她的下巴抵在我肩头，腐烂的嘴角滴落蛆虫，掉进我衣领的瞬间化作冰凉的黏液。

\"姐姐，你知道被活埋时泥土钻进鼻孔的感觉吗？\"她腐烂的小手抚上我的脸颊，蛆虫从指缝掉落，\"爸爸说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话音未落，地下室的酒柜突然倒塌，破碎的玻璃瓶里流出暗红色液体，浓烈的酒精味裹挟着尸臭席卷而来。

我颤抖着举起那张全家福，照片里的女人突然转动眼珠。血泪滴在镜面上，腐蚀出焦黑的洞：\"小美......妈妈来陪你了......\"照片边缘开始燃烧，火焰却是诡异的幽蓝色。燃烧的灰烬里飘出女人的呜咽，在空间里形成共鸣的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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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的尖叫震碎所有镜子。在纷落的玻璃雨中，我看到十五年前的雨夜——女人抱着浑身是血的小美冲向电话，醉汉的斧头在闪电中举起......电话听筒垂落的电话线突然活过来，化作绞索缠住女人的脖颈。画面闪回，我看到历任租客在深夜蹑足走向暗门，每个人脖颈都系着无形的麻绳。

晨光刺破黑暗时，我瘫坐在儿童保护局的接待厅。警察在地下室挖出三具相拥的白骨，男人手中的斧头还嵌在妻女的骨缝里。法医在斧柄提取到十三组不同指纹，时间跨度正好对应凶宅的出租记录。结案报告显示，这栋凶宅的每任租客都是家暴目击者，却都选择了沉默。档案袋渗出黑血，经办警官的钢笔突然漏水，在签名处晕染出小美的轮廓。

现在，当我参与反家暴志愿活动时，总会带着那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背面新增了一行小字：\"有些罪恶，不该被房子尘封。\"每当有受助者问我为何如此坚持，我就会想起阁楼红光里那个永远停留在七岁的灵魂。有次团辅活动，蜡烛突然集体爆出灯花，投影在墙上的影子分明是个牵着小女孩的妇人，朝我们郑重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