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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爪的背影消失在水处理单元更深处的黑暗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一句令人心悸的话：“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

陈默站在原地，冰凉的应急氧气瓶握在手中，纯净的氧气正通过简易接口缓慢流入他的肺部，驱散着死亡的寒意，却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惊涛骇浪。

看东西？看什么？

这个废弃的水处理单元，铁爪对GH-GrowLux-7B型号的熟悉，他对“基因技术”的异常敏感，以及此刻这突兀的邀请……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这里隐藏着远超一个普通铁卫队长权限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与他最关心的领域有关。

但他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进去。刚才的经历已经让他深刻体会到，信息不对等和实力差距会带来何等致命的危险。他必须在踏入更深的未知之前，为自己争取哪怕一点点的主动和保障。

他深吸了一口来自氧气瓶的、带着金属甜味的空气，稳了稳心神，对着铁爪消失的方向扬声道：“长官！”

他的声音在空旷、潮湿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有些突兀。

铁爪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但人没有立刻转回来，黑暗中只传来他冰冷的声音：“还有什么事？”

“长官，我很感谢您给我氧气，也愿意为您效劳。”陈默斟酌着词句，语气尽量显得诚恳而谨慎，“但是……您突然要带我去看‘东西’，我只是个底层的工程师，胆子小，也怕惹麻烦。您能不能……至少透露一点，我们要去看的是什么？涉及到什么领域？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看完之后……我能安全离开吗？我不想无缘无故卷入我无法承担的风险里。”他刻意强调了“安全离开”，这是他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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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沉默了几秒钟。陈默能感觉到铁爪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黑暗，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评估。他握紧了手中的LED灯和氧气瓶，指关节有些发白。如果铁爪翻脸，这两样东西或许能派上一点用场——LED强光可以瞬间致盲，氧气瓶虽然不大，但猛力砸下去也能造成一定伤害。

【对方（铁爪）生物信号稳定，未出现明显敌意波动。正在进行决策评估...】

碳基计算机的反馈稍稍缓解了他的紧张。

“你很谨慎。”铁爪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也好。让你知道一点，免得你胡思乱想，或者……做出错误的选择。”

他转过身，重新走到光线稍亮的地方，但依旧与陈默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我们要看的东西，和你刚才提到的‘高价值作物培育’有点关系。但它不是普通的作物。”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似乎在回忆什么，“至于看完之后……只要你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并且证明你确实有价值，我会履行承诺，让你带着你需要的东西安全离开。”

“证明价值？”陈默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您的意思是……除了修复这个灯，我还需要做别的？”

“也许。”铁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刚才说，你能提供光照周期和营养液配比的建议？你对‘特殊环境下的植物适应性’了解多少？”

陈默心中一动。果然，铁爪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会修灯的电工。他需要的是一个懂行的、甚至可能具备一定基因工程知识背景的人！

“了解一些。”陈默没有把话说满，但也没有完全否定，“灾变前，我的研究方向就涉及植物在极端环境下的基因表达和适应性改造。当然，那都是理论和实验室数据……”他巧妙地暗示了自己的专业背景，又为可能存在的知识盲区留了后路。

“很好。”铁爪似乎对这个回答比较满意，“那就跟我来。记住我说的话，管好眼睛和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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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再次转身，走向黑暗深处。

陈默没有再犹豫。虽然铁爪的保证依旧模糊，而且“证明价值”这个条件充满了不确定性，但他已经得到了部分信息，也表达了自己的底线。现在，他必须跟上去，看看铁爪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同时，他将“谨慎跟随，安全为上”的原则刻在心里。

【CBC，保持最高警戒等级。持续扫描环境，记录所有异常数据。重点分析前方区域的能量信号和生物信号。模拟最优逃生路线。】他在心中对碳基计算机下达指令。

他紧了紧手中的LED灯和氧气瓶，迈步跟上铁爪。另一名铁卫依旧守在入口处，没有跟过来，这让陈默稍微安心了一点——至少，如果发生冲突，他只需要面对铁爪一个人。

他们穿过一片更加破败的区域，脚下是厚厚的、黏滑的淤泥和锈蚀的金属格栅。空气中的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甜味越来越浓。铁爪用手电照亮前方，在一面看似完整的金属墙壁前停下。墙壁上布满了水渍和锈迹，看不出任何门或通道的痕迹。

铁爪伸出手，在墙壁某处摸索着，似乎按动了什么隐蔽的开关。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随即是低沉的液压系统启动的声音。那面看似完整的墙壁，竟然从中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

通道内部一片漆黑，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令人不安的气味。

“进去。”铁爪命令道，自己却侧身让开了位置。

陈默心中一紧。让他先进？这是试探还是陷阱？他犹豫了一下，但没有别的选择。他深吸一口来自氧气瓶的空气，举起手中的LED灯（尚未开启），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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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很短，只有几米长。内部墙壁似乎是某种复合材料，触感冰冷光滑，与外面锈迹斑斑的金属截然不同。走了几步，前方豁然开朗。

陈默停下脚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是一个远比外面水处理单元更小的、类似实验室或培育室的空间。大约二三十平米，穹顶结构，墙壁和地面都覆盖着某种易于清洁的白色高分子材料，虽然也有些污渍和磨损，但显然比外面要“现代”得多。

房间中央，摆放着几个大型的、透明的圆柱形培养槽。培养槽内充满了浑浊的、散发着微光的培养液。各种线缆和管道连接着这些培养槽，通向墙壁上一些闪烁着指示灯的控制设备。这些设备大多处于待机状态，屏幕漆黑，但仍能看出其精密和复杂程度远超C区常见的设备。

而最让陈默感到震惊和不安的，是培养槽里的东西。

那不是他想象中的植物幼苗，也不是什么奇特的藻类。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呈现出诡异猩红色的……菌丝状结构！

这些猩红色的菌丝如同活物般在培养液中缓缓蠕动、生长、蔓延，彼此交织缠绕，形成一张张巨大的、不断脉动的网络。它们散发出一种妖异的、如同血液般的红光，将整个房间都映照得一片诡异。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腥甜味，正是从这些猩红菌丝上传来的。

更让陈默毛骨悚然的是，在其中一个最大的培养槽底部，他似乎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类似骨骼的白色沉淀物！

这是什么鬼东西？！

【警告！检测到强烈的、未知的生物能量场！该生物体表现出高度侵略性和异常代谢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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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尝试分析其生物信号……信号模式极其复杂，无法匹配已知数据库！初步判断：疑似某种经过高度基因改造的真菌或类真菌生命体！】

【警告！该生物体对特定波长的光线（尤其是红蓝光）表现出异常兴奋反应！请谨慎使用光源！】

碳基计算机的警报在他脑海中疯狂响起，证实了他的不安。这东西绝对不是善类！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陈默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LED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铁爪从他身后走了进来，通道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关闭。他走到培养槽前，目光复杂地看着里面蠕动的猩红菌丝。

“它叫‘血茸’（Blood Fungus）。”铁爪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是敬畏？是厌恶？还是……狂热？“一种……奇迹，也是一种诅咒。”

“血茸？”陈默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它有什么用？”

铁爪转过头，看向陈默，目镜后的眼神似乎穿透了黑暗，直视着他的灵魂。“它能做很多事。”他缓缓说道，“它能在极低氧环境下生存、繁殖，甚至……释放出微量的氧气。它的菌丝体富含一种特殊的蛋白质，可以快速修复受损组织，甚至……刺激细胞再生。”

释放氧气？修复组织？刺激再生？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这简直是末世中的神迹！如果这是真的，那这种“血茸”的价值无可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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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铁爪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冰冷而残酷，“它的生长需要‘养料’。大量的、富含氮、磷、钙的……有机养料。”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了那个最大培养槽底部的白色沉淀物。

陈默瞬间明白了“有机养料”的含义，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那些白色的……是人骨吗？！

这个看似先进的秘密实验室，竟然是用人命在喂养这种怪物？！

“这种东西……是联邦的研究项目？”陈默强压下胃里的翻腾，追问道。他需要知道这背后是谁在主导。

铁爪冷笑一声：“联邦？他们只知道收‘呼吸税’，把人当牲口一样圈养。他们连维持避难所的基本运转都捉襟见肘，哪有能力和胆量进行这种研究？”

“那是谁？”

铁爪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是否要透露更多。“一个……试图在废土上重建秩序的组织。”他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一个不择手段，但目标明确的组织。”

绿洲公社？收割者军团？还是某个更隐秘的存在？陈默无法确定。

“他们选中了我，负责这个‘培育点’。”铁爪继续说道，指了指那些培养槽，“我的任务是维持它的活性，并尝试……优化它的生长条件，提高产出效率。但最近，它的活性开始下降，生长速度也变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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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陈默：“我需要一个懂行的人。一个真正懂基因、懂生物、懂如何在恶劣环境下‘种植’的人。那个LED灯只是第一步，我需要你帮我分析‘血茸’的状态，找出问题所在，甚至……改进培养方案。”

这就是铁爪的真正目的！他需要的不是一个修理工，而是一个能够驾驭这种恐怖生物的“神农”！

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邀请，与这种以人为养料的怪物打交道，无异于与魔鬼共舞。一旦失去利用价值，或者知道了太多秘密，下场可想而知。

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巨大的机遇。如果他能掌握“血茸”的秘密，了解其生长机制，甚至……对其进行某种程度的“改造”或“控制”，那他或许就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和资源，不仅能解决自身的生存问题，甚至可能改变整个避难所的格局！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在培养液中缓缓蠕动的猩红菌丝。它们既代表着恐怖与死亡，也蕴含着末世中极其诱人的力量。

他该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