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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血色培养皿与虚实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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猩红色的菌丝在浑浊的培养液中缓缓脉动,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和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空气压抑得仿佛凝固,只有设备低沉的嗡鸣和陈默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面对铁爪那近乎命令的“邀请”,以及眼前这恐怖而充满诱惑的“血茸”,陈默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退缩意味着失去利用价值,下场只会更惨。前进,则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他选择了最艰难,也可能是唯一生路——虚与委蛇,获取信任。

  

“我对这种……‘血茸’非常感兴趣。”陈默收敛起眼中的震惊和厌恶,换上一种混合着好奇、谨慎和专业探究的神情。他向前走了几步,靠近其中一个培养槽,仔细观察着里面蠕动的猩红菌丝。“释放氧气,修复组织,刺激再生……这简直是颠覆性的发现。如果能稳定控制和量产,它的价值……”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他试图用对“血茸”价值的认同,来拉近与铁爪的距离,表明他们有共同的“利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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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铁爪冷哼一声,似乎对陈默的“识时务”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屑,“它的价值,远超你的想象。但驾驭它的难度,也同样超乎想象。”他指了指培养槽,“就像现在,它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活力。”

  

“让我看看。”陈默顺势说道,将手中的LED灯和氧气瓶暂时放在旁边的控制台上,开始像一个真正的研究员那样,仔细检查起培养系统。

  

他首先查看了连接培养槽的控制设备。屏幕大多是黑的,但几个关键的指示灯还在闪烁,显示着温度、PH值、液体循环等基本参数。设备型号很老旧,但显然经过精心的维护和改造。

  

【正在接入设备端口(物理接触模拟)...尝试破解访问权限...】

  

【警告:检测到基础防火墙及数据加密协议(版本:联邦军用标准Rev 3.1)。强行破解风险高,易被追踪。】

  

【启动被动监听模式...截获少量未加密数据包...】

  

【数据显示:培养液温度28.5°C(稳定),PH值6.8(稳定),溶解氧<0.5mg/L(极低),营养物质输入速率近期有下调...】

  

碳基计算机在后台无声地工作,获取着有限的信息。溶解氧极低,这符合铁爪说的它能在低氧环境生存的特性。但营养输入速率下调?是主动调整还是系统故障?

  

陈默走到一个控制面板前,上面有一些手动操作按钮和旋钮,标签已经模糊不清。“长官,我能看看最近的操作记录或者培养日志吗?了解一下近期的参数调整和‘投喂’情况,有助于判断问题所在。”他问道,语气自然,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铁爪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愿过多暴露信息。但想到陈默是目前唯一可能解决问题的人,他还是走上前,在控制面板上按了几个按钮。一个布满雪花点的老旧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出一些简单的数据曲线和操作条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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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不全,有些是自动记录,有些是……手动添加的。”铁爪含糊地解释道。

  

陈默凑近屏幕,仔细查看。数据很凌乱,记录也不规范,但凭借碳基计算机的快速处理和模式识别能力,他还是发现了一些关键信息。

  

【数据分析:近一个月内,‘血茸’生物量增长速率下降约30%。主要营养物质(疑似某种高蛋白溶液)输入频率和总量减少约25%。同时,培养液中检测到微量元素(锌、锰)浓度异常波动。未发现明确的病原体感染迹象。】

  

营养不足?还是微量元素失衡?

  

陈默又走到培养槽边,更仔细地观察那些猩红菌丝。它们的颜色似乎比刚才看到的稍微黯淡了一些,脉动的频率也显得有些迟缓。在菌丝网络的边缘,他甚至看到了一些发黑、坏死的迹象。

  

“从现有数据和观察来看,”陈默沉吟着开口,语气带着专业人士的严谨,“问题可能出在两个方面。”

  

铁爪立刻投来关注的目光:“说。”

  

“第一,可能是营养供给出现了问题。”陈默指着屏幕上的数据,“近期的营养输入明显减少,这直接导致了生物量增长放缓。是‘养料’来源不足了?还是有意减少了投喂量?”他把问题抛回给铁爪。

  

铁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养料来源的问题,只是含糊道:“供应一直不稳定。但以前即使减少供应,活性也不会下降得这么厉害。”

  

“那就可能是第二点,也是我认为更关键的一点——环境胁迫或微量元素失衡。”陈默继续说道,“您看这些菌丝边缘的坏死迹象,还有数据显示的锌、锰元素异常波动。这通常意味着生物体在抵抗某种不利环境,或者缺乏必需的微量元素来维持正常的生理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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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看向铁爪:“您最近对培养环境做过什么大的调整吗?比如更换水源?添加了新的化学试剂?或者……周围环境发生了什么变化?”

  

铁爪皱起眉头,似乎在回忆。“水源一直是处理单元内部的循环水,经过了基础过滤。化学试剂……没有添加新的。周围环境……”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前段时间,上层区域进行了一次结构加固作业,震动比较大,还产生了很多粉尘。难道是那个影响?”

  

“很有可能!”陈默立刻抓住这个线索,“工程粉尘可能通过通风系统(即使是废弃的)少量渗入,改变了培养液的成分或PH值。而且,震动本身也可能对这种敏感的生物体造成应激反应。”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也能将问题归咎于外部因素,暂时撇清了培养技术本身的问题。

  

“那该怎么办?”铁爪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他显然对这个“血茸”非常看重。

  

“首先,需要稳定环境。”陈默说道,“尽可能隔绝外部干扰。然后,我们需要精确分析培养液的成分,确定是哪些微量元素失衡,然后进行补充。同时……”他看了一眼手中的LED灯,“优化光照条件可能也会有帮助。这种生物既然对光有反应,或许特定的红蓝光组合能刺激它的活性,帮助它抵抗胁迫。”

  

他提出的方案,听起来都是对症下药,但实际上操作起来都需要时间和资源,而且效果未必能立竿见影。这正好给了他拖延和进一步观察的机会。

  

“分析培养液成分……”铁爪皱眉,“这里的设备很简陋,做不了精确分析。”

  

“我或许可以试试。”陈默立刻接口,“我有一些……特殊的计算方法和经验,可以通过观察菌丝形态、代谢产物颜色等间接指标,大致推断出缺乏的元素种类和浓度。当然,精度有限,需要时间。”他巧妙地将碳基计算机的能力,包装成自己的“经验”和“特殊计算方法”。

  

铁爪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但目前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需要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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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一到两个标准日吧。”陈默估算着,“我需要持续观察,记录数据,还需要一些……基础的化学试剂进行滴定测试,如果能有显微镜就更好了。”他开始顺势提出要求。

  

铁爪沉默了片刻。“化学试剂和显微镜,我可以想办法弄来。但你必须待在这里,直到问题解决。”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会安排人给你送食物和水。你的氧气……这瓶用完后,我会再给你补充,但不是无限供应。”

  

陈默心中一凛。被软禁在这里了!虽然暂时安全,但也失去了自由。他必须尽快找到解决“血茸”问题的方法,或者……找到离开这里的途径。

  

“好,我尽力而为。”陈默点头答应,同时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他需要利用这段被软禁的时间,最大限度地收集信息。

  

“长官,”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种‘血茸’……它的来源是?天然发现的?还是……某种改造的产物?了解它的‘出身’,有助于我更好地理解它的习性。”

  

铁爪的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起来。“不该问的,别问。”他冷冷地打断,“你只需要知道,它很重要,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碰壁了。看来关于“血茸”的核心来源,铁爪守口如瓶。

  

陈默没有再追问,转而将注意力放回工作上。他拿起刚刚修复的LED灯,走到一个培养槽前。“我先试试优化光照吧。这个灯的功率可调,我可以设置不同的红蓝光比例和光照周期,看看哪种组合对它的刺激效果最好。”

  

他将LED灯固定在培养槽上方,调整好角度和距离,然后连接上电源。他故意设置了一个相对温和的光照强度和常见的红蓝光比例(例如3:1)。

  

【警告:目标生物体(血茸)对当前光照表现出轻微兴奋反应,菌丝脉动频率略有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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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反应!”陈默故作惊喜地说道,“看来光照确实能刺激它的活性!接下来我需要持续观察,找到最佳的光照方案。”

  

铁爪看到LED灯确实有效,脸色稍缓。“很好。需要什么工具,列个单子给我。记住你的承诺,也记住我的警告。”

  

说完,他转身走向那道隐藏的门,似乎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陈默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柜。柜门没有完全关紧,露出一条缝隙。借着LED灯的光芒,他似乎看到里面……放着一些贴着标签的玻璃瓶,还有……几本厚厚的、像是研究笔记的本子?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些会不会是关于“血茸”的原始研究资料?

  

他必须想办法看到里面的东西!

  

铁爪已经走到了门口,手放在了开启机关上。

  

陈默急中生智,忽然指着控制台上的一个闪烁着红灯的指示器说道:“长官,等等!这个警报灯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冷却系统液位过低?这可能会影响培养槽的温度稳定!”

  

铁爪的动作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指示灯,皱起了眉头。“是备用冷却液。应该还能撑几天。”

  

“最好检查一下。”陈默坚持道,语气带着一丝专业人士的担忧,“温度波动对这种生物体可能是致命的。冷却液的补充口……是不是在那边?”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向那个金属柜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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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爪有些不耐烦,但陈默说得也有道理。他走到控制台前,查看了一下冷却系统的数据。“确实偏低了。补充口在设备后面。”

  

他弯下腰,开始检查设备后方的管道接口。

  

机会!

  

陈默立刻抓住这个短暂的空档,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那个金属柜前。他屏住呼吸,轻轻拉开柜门。

  

里面果然如同他所见,摆放着十几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和粉末,标签大多是手写的代码,看不懂具体成分。而在玻璃瓶后面,赫然放着三本厚厚的、用防水材料包裹的硬壳笔记本!

  

他飞快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封面是空白的。他迅速翻开。

  

【实验日志-项目代号:猩红温床(Crimson Nursery)】

  

【日期:灾变后第5年第7周期】

  

【记录员:苏文博士(SūWén Bóshì)(笔迹潦草)】

  

【条目:样本S-07表现出对‘K溶液’(成分保密)的异常亲和力,菌丝增殖速度提升150%,但伴随不可控的神经毒素释放……必须调整配方……氧气转化效率仍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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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灾变后第6年第2周期】

  

【记录员:白枭(笔迹凌厉,与前者截然不同!)】

  

【条目:苏文博士(SūWén Bóshì)的理论过于理想化。效率才是关键。引入‘催化剂B’(军方代号)后,生物量显著增加,但攻击性也大幅提升。已处理失控样本S-11。必须加强物理束缚措施。营养源……仍是最大瓶颈。】

  

白枭?!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收割者军团的首领,他的军校同学,控制联邦氧气分配中枢的男人!他竟然也参与了这个“血茸”项目?!而且看记录时间,是在那个苏文博士之后接手的!

  

这背后到底牵扯了多少势力和秘密?!

  

就在这时,铁爪直起身子的声音传来。

  

陈默心中一惊,立刻将笔记本塞回原位,轻轻关上柜门,迅速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假装正在研究培养槽的光照反应。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五秒钟,但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冷却液确实需要补充了。”铁爪的声音传来,“我会安排人送过来。”他似乎没有察觉到陈默刚才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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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长官。”陈默努力平复着呼吸,回答道。

  

铁爪最后看了他一眼,又扫视了一下这个秘密实验室,然后按动机关,打开了隐藏的门。

  

“记住你的任务。”他留下最后一句话,走了出去。通道门再次无声地关闭。

  

房间里只剩下陈默一个人,以及那些在培养槽中诡异蠕动的猩红菌丝。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刚才太惊险了。但他成功获取了关键信息——白枭的名字!这让他对整个事件的认知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面。

  

同时,他也陷入了更深的困境。他被软禁在这里,与恐怖的“血茸”为伴,还要为虎作伥,帮助铁爪(或者说,白枭?)解决培养问题。

  

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一方面要继续伪装,获取更多信息和资源;另一方面,要想办法联系外界,或者找到逃离这里的途径。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个金属柜上。那三本实验日志,是解开“血茸”秘密的关键。他必须想办法把它们弄到手,或者至少,把里面的内容全部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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