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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温姐来接了董小黑，一起去一二区之间的停机坪乘坐穿梭飞船去盘古。

很折腾，但奖励她公民分、让她直接给部长汇报，就是要她干这些累活；其中四分之一是辛苦、四分之一是委屈、四分之一是风险，只有四分之一是技术。

不过温姐美归美，却不娇气，昨天的工作很有成效，她干劲十足。

董小黑不解风情，她很在意，但她相信早晚能把董小黑掰直。她很久没碰男人，现在身心都很想。

如果是从前，孤独时她会寻找一个猎物，诱导他发出邀请。但自从遇到董小黑，她觉得自己不再需要那些口中花花、对她曲意逢迎的人。

曾经她沉醉其中，沉醉于他们熟练却虚假、数学符号物理方程般的浮爱；靠那些有板有眼的程序和仪式把自己暂时填满，然后骗自己这就是爱的全部。确实有短暂的几刻，他们驱走了她身心里的阴冷。

可激情之后，却会更加空虚和失落。孤独无止境的卷土重来，她开始后悔，并在后悔中咀嚼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渐渐忘掉那些割得她鲜血淋漓的失落和悔恨，又在孤独的驱赶下，向下一个目标抛出诱饵。

现在，她已经不想再掉进自己挖出来的深渊里，不想再艰难地爬出来、又轻易地掉下去，在每一次原地转圈中把自己绕得晕头转向，虚掷青春。

她引以为傲的面容身姿、善解人意和温柔熨帖，不能再便宜宵小。他们在得逞后志得意满、藏不住的奸笑让她感到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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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被他们当成吹嘘魅力的资本、炫耀器大活好的证据，以征服下一个像她这样富有魅力却在他们看来不知自重的女孩。

所以她从来不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他们不配。

现在，她只想着，有一天董小黑能填满她心扉。为了那一天，她愿意等，也愿意忍。

停机坪分出三大区共五层，军用、物流、客运各自分开，互不干扰，这样设计是为了处在紧急状态时，方便整体调度，不会混乱。

客运区在最靠里最矮小的这一层里，很小，只占四分之一，因为客运量很小，也很低频。

五个舰队之间，每半年各自往来一趟。彼此相隔太远，频繁交通，太耗能量。所以都是半年凑齐一拨人、或者一件大事，然后大家一起出发。

到达目的地后，也要等最后一个人做完事，才能一起回来。先完事的，也必须等着。

少数大人物有急事往来，可以紧急调用小型军用舰船，但需联席会议讨论批准，阁老们包括阁首和总司令，都无权擅自调用。

再不然，就只能乘坐运输飞船，坐在货物堆里发呆。

客用运输又分两个层级。二品以上坐豪华舱，有单独隔间和登船口，不跟一干中低品公民厮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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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以下一起挤公务舱。

公务舱载员量过千，超过百排、每排十个座位，中间四个、两边各三个。

两人到得很早，坐在最前面排中四座的左侧。为方便温姐出入、以及隔开不相干的野狼，温姐坐在靠通道的边座，董小黑靠里，成为温姐的人形隔板。

人陆陆续续来，三三两两同行同坐，优先抢占相连空位，很快就把前排连在一起的座位填满了。不过两人旁边还没上人，董小黑那张扑克脸实在不揽客。

温姐回头看时，见尚有一些座位空着，不少人还没到。

正好看见郑毅带孙执、李法登机，坐在两人斜后方。也一眼看见温姐，互相点头打个招呼。

“你们也去盘古？”温姐很是惊讶，据她所知，督察部很少“出差”、盘古上自有分支机构做事。

“上头派我们去办点事。”郑毅言简意赅、机械应答。他将两人关系彻底切换到工作模式，温姐虽曾向他抛过绣球，不过很快又收了回去。他很识相。

温姐没再问，督察部的事也不能多问。她也不会再乱抛绣球。郑毅是饥饿时能勉强顶半顿的零食，董小黑才是长期管饱的主粮。现在，零食和主粮，只能二选其一。

郑毅三人刚坐好，又进来一位长腿妹子。她身材纤细却健美，面容清秀又带着刚毅，身姿灵动、行为矫健，颇为养眼，又让见多了妩媚妖娆的温姐感觉耳目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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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已快坐满，些许空位都没被妹子看上。空位旁边的男人们以眼神向妹子发出诚挚邀请，都被妹子无视掉。男人们空有宝位不得良主，心头失落都变成了眼中热泪。

妹子走近前来，一眼看见董小黑身边的空位，又看到温姐，立即轻跳过来赞道，“呀，姐姐真好看！”

“妹子也好看啊！”

“那么，好看的姐姐，你们旁边有人吗？”

“没有，妹妹请随便坐。”

公务舱不对号入座，免得有人临时改行程调换座位什么的麻烦。都是先到先坐，随缘而安。

这也不像飞机有什么靠门方便逃生的位置。在太空中飞船要是出了大故障，都得死，坐哪里都一样。

女孩欢呼一声，跃过去坐在最右侧，和董小黑隔一个空位。

“好看的姐姐你好，我叫潘妮。”女孩自我介绍道。

“我叫温如玉，比我小的人都叫我温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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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叫温姐姐了！”女孩又问，“这位小哥哥是？”

“董小黑。”董小黑面无表情地回应，只扫了女孩一眼就没再看，眼睛还盯着自己的便携互动屏。

他沉浸在学习中无法自拔，女孩什么的，只会影响他的做题速度。

“董小黑！”潘妮又欢呼一声，“就是提前发现危险，拯救了我们、让人类免遭灭绝的董小黑？”

“某发现了危险，但没拯救你们，也没避免人类灭绝。”董小黑认真的说。

“总之你是大英雄、大天才！”潘妮崇拜着，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问，“他们说，你有十八个美貌娃娃，还把它们摆成一排，是真的吗？”

“那个，你们都知道了？”董小黑还没说，温姐就尴尬的说，“传得就这么快？”

“大家都在说。”潘妮正要说什么，却见郑毅猛地站起来，走到潘妮面前仔细打量她。

“姑娘，你叫潘妮是吧？”郑毅说，“我好像见过你，你背影很熟悉。”

潘妮还没回应，温姐却怒了，一改平日里的温和可亲，抬头看着郑毅笑道，“哟，老郑，重生日刚过，怎么就到春日了呢？不过有点老套哈，见人姑娘好看，就说背影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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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温姐姐。”潘妮不以为意，颇有些自豪的说，“他们都说我背影很像薛小梨呢，这位大叔只怕把我当成了他的梦中情人！”

随即又无所谓地说，“不过人家才不是薛小梨呢，人家只是我自己、是潘妮。”她没问郑毅姓甚名谁。

“远航纪年4001年，也就是去年12月23日晚七点到十点，你在哪里？想好了再说，我会查监控！”郑毅不管温姐的暗讽，也不在意潘妮叫他大叔，继续盘问。

他三十出头，也不显老。这女孩穿着八品精工服，怎么也有二十三四岁，叫郑毅大叔显然是往老了叫。

“喂，大叔！”潘妮有点生气了，“你在查户口？你是督察部的大大吗？”

“郑毅，督察部行动处处长。”郑毅先自我介绍，又重复道，“远航纪年12月23日晚七点到十点，你在哪里？”

“还真是督察部的大大啊，”潘妮一吐舌头，“我是机械部八品精工潘妮，负责精密仪器制造和维修。远航纪年4001年12月23日晚...”

潘妮歪着头想了想，没过去几天，很快回想起来，“我在加班啊，有记录的。监控嘛...我不知道有没有哦，郑处长可以去问问。”

“孙执，打电话给赵秉，让他马上查。”郑毅回头吩咐道，“我会看着她不让她搞小动作。”

孙执马上打电话，但赵秉需要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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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毅也不动换，跟个门神似的杵在那里，目不转睛盯着潘妮。

潘妮被看得害起羞来，只好半低着头转身看董小黑和温姐。

“老郑，真是早春发新芽了？以前不这样啊！”温姐调侃道，“督察部神捕们追女孩子，都这么开门见山吗？还是潘妮妹妹这款是你的白月光，都不遮掩了？”

“这事你不要管，”郑毅蛮横地说，“该你知道的，以后会知道。我郑毅办案，从来都六亲不认。”

“呵呵，六感神捕嘛，大名鼎鼎，谁不知道？也就比薛小梨名气小了那么一丢丢。”温姐反讽道。她跟潘妮挺投缘，看不惯郑毅上来就纠缠小姑娘。她对郑毅态度有变化，郑毅对她也有变化。这一来二去你来我往，彼此间就越发疏淡。

郑毅不以为意。心中那点小遗憾，早随重生庆典时薛小梨神女级现场飘散了。

不止是他，那天所有人都看过现场直播，晚上不知多少男人抱着娃娃同赴巫山。

“哦！是哈！传说中的六感神捕好像是姓郑，”潘妮一缩脖子打破尴尬，又吐了吐舌头，“那我可还真是欧皇附体呢！”

“不但遇到大名鼎鼎的六感神捕，还遇到救世天才董小黑；更遇到温姐姐这样的神仙颜值，照我看，就是比薛小梨也不差呢！”

这时赵秉办完了事，给孙执回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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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执放下电话，对默默等待的郑毅点了点头。

郑毅毫不气馁，仍然盯着潘妮说，“我相信我的直觉。你最好没骗我，我会继续查清楚。”

“我区区一个八品修理工，能干点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让神捕大大如临大敌呢？”潘妮嘟着嘴委屈道，“六感神捕办案，也要讲证据、讲事实，不能只看直觉的吧？”

“无论是谁，不辩解直接找我要证据，就是心虚的同时又过度自信，以为自己做的事不会被发现。”郑毅步步进逼，“我会找出答案。不过在那之前，你最好主动坦白，我会申请减轻处罚，无论你那晚做过什么。”

“差不多得了啊，老郑。”温姐又劝道，“办案就办案，找到证据再秉公执法；一上来就吓唬小姑娘算怎么回事？喜欢讨论犯罪心理学，不如跟他聊聊？你们会成为知音。”

说完对旁边心无旁骛算算术的董小黑一努嘴。她越看潘妮越顺眼，忍不住出言解围。

“也合理。”郑毅点点头，放过潘妮，回到座位。

潘妮对着他背影一吐舌头，又对温姐俏皮的笑了笑，低声说，“谢谢温姐姐！不过我没什么好担心的，那天人家就是在工作嘛！”

正在这时，就听后排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在惊呼，“啊！薛、小、梨！”

所有人就连女孩们忙起身回头看，除了董小黑，他还在奋“笔”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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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薛小梨宛然而来，每一个步点都踩在众人心尖之上，大伙的心像是被重锤轻敲的皮鼓，低声闷响，嗡嗡乱震。

有那么一刻，温姐感觉整个公务舱的空气凝固住了，众人的呼吸也凝固住了；所有人都失神了片刻，恍惚了片刻，本来喧闹的公务舱，一下子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那远比平时跳得激烈，像刚跑过八百米。

不愧是她。温姐心中感叹，在视频里看，远不如在现场远远看到；在现场远远看到，又远不如她就在你眼前。真是美得让人失魂落魄。

又像有什么神秘力量在牵引，安静了三十秒的公务舱突然又哄一下热闹起来，“啊，身为‘梨花’，这趟来得真是太值了，想不到还能遇到小梨！”

“‘梨花’们，自觉散开，让小梨进来！”有人自发维持秩序。

“追星也要讲基本法，围观可以，谁也不准阻拦小梨、索要签名！‘梨花’们一起帮小梨拦出通道来！”

“就是，一个个跟脑残粉似的，成天抱着娃娃发花痴还不够啊！”

这话说得很有些恶毒。虽然激励师的职责之一就是要成为娃娃原型，拿来安抚那些注定孤独一生的低品公民们，为他们纾解欲望、排除寂寞，不至于被枯燥烦闷、终身禁锢在方寸之地的远航生活摧垮。

怀里有个光芒四射的明星，就能让这些生活晦暗无望的糙汉们产生多巴胺。虽说只是高仿真娃娃，也总比饕貅出现前，那些靠美颜秒变美貌少女来收割粉丝打赏的抠脚大汉们真实有趣得多吧？

激励师没有隐私，她们的身体供全民赏玩。即便如此，大家还是会尊重激励师。背后随你怎么把玩娃娃，激励师也不知道。可当激励师本人面，谁都不会提这茬，毕竟她们为远航舰群、为这些低品公民的幸福生活牺牲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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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是饕貅出现以前的大明星、直播网红、艳星的合体。远航舰群承载力有限，所有人都要人尽其用、一人多用。

她们只是不靠直播带货赚取公民分、也不收受打赏，大伙也不用给她们刷火箭刷跑车。

她们凭了美貌、青春和才艺，付出汗水、出让隐私、牺牲部分尊严，得到的是高品位、高福利，包括随意穿衣打扮、随心保养化妆、随便用水洗澡等等宝贵权利，以及相对超然的地位、万众瞩目的荣光、千万粉丝的宠爱。

多少年轻姑娘，求还求不来。但终归，还是付出了极大代价。

薛小梨像没听见这句伤人的话，仍眼含轻笑、脸带清风，对众人逐一点头示意，穿越先堵着、再让开的人群往前寻找空位。

“这里，这里！”大伙抢着说，“小梨，坐这里。”

“谢谢！您这里不是已经有小伙伴了吗？”薛小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边走边说，“因为我就让大家分开，多不好意思。”

“这就让他走！你，起开！赶紧的！”

“屁，该你起开才对！小梨想跟我坐一起！”

“滚，快让开！也不随身带个镜子，还小梨想跟你坐一起？早上起床刷牙了吗？给你个忠告，手机前置摄像头打开看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奔波儿灞在你手机里头作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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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特么什么话？让不让？再不让，兄弟都没得做！”

“没得做就没得做，你以为你是谁？不跟小梨做兄弟，倒要跟你做兄弟？”

薛小梨掩嘴轻笑，若梨花飞雪，看得众人心神俱震。

再走两步，一眼看见人潮背后正张望自己的温姐和潘妮，顿时眼前一亮，“呀！两位姑娘好美！咦，这里正好有个空位。”

然后她施施然走到董小黑旁边，微笑若清莲般看着董小黑，妙声问道，“这位小哥哥好，请问，我能坐这吗？”

她声音和主持重生庆典时略不相同，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些许娇憨，又像是在欢呼；飞船上的每一个人，都仿佛听见天使在向自己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