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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水面泛起细密的涟漪，陆长生将第十七个空木桶摞在青石板上。晨露顺着鬓角滑落，浸湿的粗麻衣紧贴着后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那些蛰伏在丹田处的暖流，正顺着经脉缓缓游走。
\"四十九、五十。\"
最后一担泉水倒入石缸时，东方天际刚刚泛起蟹壳青。陆长生活动着酸麻的肩膀，发现掌心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珠。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玉佩，昨夜虚影传授的《天墟炼体术》心法在脑海中浮现：\"气走八荒，血炼金身......\"
\"哟，还真挑完了？\"
李虎的破锣嗓子刺破晨雾。这胖子今天换了件簇新的绀青道袍，腰间玉坠随着步伐叮当作响。他伸脚踢了踢石缸，浑浊的眼珠里闪着恶毒的光：\"泉水不够清，重新挑。\"
陆长生握紧扁担，指节发白。他能清晰看见李虎丹田处那团灰雾状的真气，像极了腐烂的棉絮。昨夜在寒潭边，老杂役见到他眼中金芒时的惊恐表情突然闪过脑海。
\"李师兄，寒潭上游有处泉眼。\"少年垂下眼帘，\"水质更清冽。\"
李虎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这闷葫芦会接话。他凑近石缸佯装查看，突然伸手按住陆长生肩膀：\"既然如此，午时前再挑五十担。\"五指如铁钳般扣入血肉，\"要最上游的泉水。\"
剧痛从肩头炸开，陆长生却露出微笑：\"谨遵师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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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突然发烫，一缕金线顺着伤口钻入体内。李虎像被火燎般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掌心——那里有道焦黑的灼痕。
......
子时的梆子声回荡在山谷。
陆长生瘫坐在柴垛后，撕开与血肉粘连的衣袖。肩头五个乌黑指印正在渗血，却诡异地泛着金芒。他摸索出偷藏的止血散，突然听见柴房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谁？\"
\"是、是我。\"老杂役佝偻着背蹭进来，怀里揣着油纸包，\"陈年断续膏......\"他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对跌打损伤最管用。\"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老人空荡荡的左袖管上。陆长生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断口处光滑如镜——那是剑气所伤的痕迹。
\"陈师兄以前是剑修？\"
油纸包啪嗒落地。老人浑身剧震，浑浊的独眼里泛起水光：\"三十年前外门大比，我接了李虎父亲一剑。\"他哆嗦着拾起药膏，\"从那以后，就只能当个杂役。\"
陆长生解开衣襟，肩头伤处赫然浮现阴阳鱼图案。老人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求仙师救我！那李虎在泉水里下毒，要栽赃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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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应声而亮，将柴房照得青惨惨一片。陆长生看着地上瑟缩的老人，忽然明白寒潭边那道虚影的话——在这吃人的仙门，软弱比剧毒更致命。
......
卯时三刻，膳堂炸开了锅。
\"泉水有毒！\"胖厨子拎着铁勺咆哮，\"哪个天杀的往泉眼里倒蚀骨草？\"
李虎带着执法弟子冲进来时，正看见陆长生在给中毒的同门喂药。少年衣袖高挽，小臂上蜿蜒的伤疤还渗着血珠——那是连夜采解毒草时被荆棘划的。
\"就是他下的毒！\"李虎指向陆长生腰间玉佩，\"昨夜我亲眼见他鬼鬼祟祟去后山！\"
执法弟子正要上前，老杂役突然从人堆里钻出来：\"我能作证！\"他举起缺指的手，\"昨夜李师兄让我把药粉撒在......\"
剑光乍起。
陆长生本能地扑过去，玉佩爆发出刺目青光。李虎的剑锋在离老人咽喉三寸处凝滞，像是撞上无形气墙。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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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子的声音从云端传来。白衣修士踏剑而至，目光扫过狼藉的膳堂：\"外门弟子李虎，残害同门，罚思过崖面壁三年。\"
\"凭什么！\"李虎目眦欲裂，\"他不过是个废灵根......\"
\"凭这个。\"玄清子抬手虚按，李虎腰间玉坠砰然炸裂，一包蚀骨草粉簌簌落地。
陆长生低头看着掌心渗血的绷带，突然听见玉佩中传来一声轻笑。那声音与寒潭虚影一模一样：\"小娃娃，好戏才刚开始呢。\"
藏书阁的铜锁\"咔嗒\"一声弹开时，惊起梁上栖居的寒鸦。陆长生掸了掸道袍前襟的晨露，将扫帚斜倚在朱漆斑驳的廊柱旁。这是处罚李虎后的第七日，外门弟子们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连每日的杂役活计都减了半数。
\"戌时前洒扫完毕。\"执事弟子抛来铜钥匙，目光扫过他腰间玉佩，\"三层西厢的典籍年久失修，仔细着别碰坏了。\"
陆长生躬身应诺。钥匙入手的刹那，玉佩突然轻颤，仿佛嗅到血腥的兽。
......
日影西斜时，陆长生跪坐在三层西厢的檀木架前。此处积灰足有寸许，蛛网在斜阳里泛着银光。他小心擦拭着典籍封皮，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细微的\"咔哒\"声。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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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裹着蛛网的旧籍跌落在地。陆长生俯身去捡，发现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纸笺，墨迹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唯有一行小篆依稀可辨：\"以血为媒，锻骨洗髓\"。
《锻体诀》
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刺入眼帘。陆长生翻开扉页，灰尘簌簌而落。书中图文并茂，绘着种种匪夷所思的修炼法门：以烈火炙烤四肢，引地煞入体；在瀑布下承受千钧水压，强开经脉......
\"咔嚓\"
窗棂突然被风吹开。暮色中，玉佩泛起幽幽青光，书页上的小人竟自行舞动起来。陆长生瞳孔骤缩——那些招式轨迹，与昨夜梦中虚影演示的《天墟炼体术》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他攥紧书卷，指节发白。月光透过窗格洒在泛黄纸页上，那些酷烈到近乎自残的修炼法门，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
子时的梆子声未落，陆长生已站在后山寒潭边。他褪去上衣，露出遍布青紫的胸膛，将《锻体诀》摊开在月光下。潭水倒映着阴阳鱼玉佩，今夜那玉中似有血丝游动。
\"第一式，蛟龙入海。\"
按照图示摆出古怪姿势的刹那，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潭水突然沸腾，无数金线破水而出，顺着毛孔钻入体内。陆长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眼前浮现出李虎父亲当年斩断陈师兄手指的剑光。
\"还不够......\"他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保持姿势。金线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如岩浆奔流。玉佩腾空而起，悬在头顶投下血色光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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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陆长生从潭中爬出时，十指指甲尽数脱落。但他却在笑——掌心涌动的气劲将水面劈开三尺，惊得寒鸦振翅乱飞。
......
半月后的雨夜，陆长生蜷缩在柴房角落。窗外惊雷阵阵，他盯着自己白骨森森的右臂，那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新肉。玉佩悬浮在半空，阴阳鱼已化作赤红，将血雾源源不断注入伤口。
\"今日是第几次了？\"虚影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第七次断骨。\"陆长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晨间在瀑布下修炼时，李虎的余党故意松动巨石，将他右臂砸得粉碎。
虚影轻笑：\"当年天墟战将修炼此法，要经受九千次剔骨之痛。\"血雾突然凝成利刃，刺入陆长生眉心，\"但你有瑶池血玉，倒是占便宜了。\"
剧痛中，陆长生看见幻象：银甲战将被困在血色大阵，将玉佩塞进婴儿襁褓；青云门祖师堂深处，玄清子对着自己的画像焚香祷告；还有李虎在思过崖底，正用鲜血绘制某种邪恶符阵......
\"噗！\"
一口黑血喷在柴堆上，竟将木柴腐蚀得滋滋作响。陆长生骇然发现，自己吐出的血珠中游动着细小的金虫。
\"这是蛊毒。\"虚影语气森冷，\"有人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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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劈开夜幕，照见窗外一闪而逝的人影。陆长生抓起柴刀破门而出，暴雨中，他看见陈师兄踉跄逃窜的背影，以及地上那串带血的脚印。
玉佩突然红光大盛，陆长生足下生风，竟在雨幕中踏出残影。陈师兄被按在崖边时，独眼里满是惊恐：\"是李长老！他说你身怀魔门至宝......\"
话音戛然而止。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将陈师兄劈成两半。血雨中，玄清子飘然而至，素白道袍纤尘不染。
\"你已入门三月。\"他凝视陆长生血肉模糊的右臂，\"明日随我去测灵台。\"
暴雨冲刷着崖边血迹，陆长生摸着发烫的玉佩，突然看清玄清子周身灵气走向——那些金色丝线在靠近自己时，竟如避蛇蝎般扭曲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