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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人巷外，夜也已经深了。

百常走出巷子外，回头看了一眼，心底有些懊悔自己方才对贵客的怀疑，毕竟这种要求，他这辈子都没听过。

但仔细想想，要不说人家是高人，当得了贵客呢？

一顿自我脑补后。

百常暗自低语：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有抛开身外的低级享受，才能达到精神的至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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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一代宗师，大道至简！

于是有关‘贵客难道是觉得清竹馆不吉利’的微弱猜想，便在百常脑海中自行消退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

看这天色已经是宵禁了，那我去哪啊？

司卫所那帮人很多都是北地系的人，除了白氏就属他们从军从卫的最多，刻板的要死，更不说我是司事处的，本来也就讲不上什么情面。

山城巷外，令风盘绕，吹的人衣襟飘舞啪嗒作响，不远处，一棵大红树在夜色下颇为醒目。

·····

·····

你这个怪物！

愤怒，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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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像是个疯子一样，一边骂着，另一边没什么力道的拳头，杂乱无章的落下来。

打完以后，她就哭了。

我站起来后就静静的看着，那句‘怪物’在耳边盘旋，久久不去。

夜已经很深了。

窗外呼呼作响的令风，虽是四季如春的缘由，但也真的是很吵，每一个百氏族人都要学会在风声中入眠，毕竟没得选择，要么适应，要么···别睡。

一瞬间的窒息，就那么一瞬间。

“你这个怪物！”

假寐的男孩睁开了眼睛，不曾睡着，因为脑子里的思绪飘飘荡荡，意识像是被无头的苍蝇带着到处乱飞，又怎么睡得着呢？

夜里看不见，但他知道自己正对着房梁，屋子很静，静的像是····

像是小时候意外掉进海里，挣扎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无法呼吸的同时，什么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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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早被拆掉，因此月光不好入内，进出里屋的小门左右两边完全打开，用以弥补房间内没有窗户不好通气的缺点。

两张床各置在房间两边，仅有的一座衣柜横在两张床榻之间，对称而又规整。

望着房梁，或者说黑暗也可以，百承墨想起三天前的事情。

弟弟死了，血肉溃烂，皮囊耷拉在白骨之上，看着很恐怖···就和爹娘一样。

好在有人当机立断杀了承文。

对了，好些天了，还没和四爷道谢。

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你这个怪物！

思绪来来去去，想了很多东西，重要的，也有无关紧要的，然后在某个瞬间，这句话又会‘轰’的一下，在耳边冒出来。

他起了身，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但自小长大的地方，每一寸都很熟悉，坐在榻上，他知道眼前不远的地方，是弟弟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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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床底拿出一盏火烛和火石，与之对应的，弟弟床下相同位置也有一模一样的东西。

点上烛火，漆黑的房间顿时有了光。

再朝前看去，床榻上自然是空的，除了那床叠的方方正正的被褥归置在床角，这几天还未来得及的收，也不知道收哪。

枯坐了一会。

摸了摸自己的脸。

什么也没有。

睹物思人，欲语泪先流·····

看来书上写的东西，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将那盏火烛放在一边，他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将被褥叠好，归置在床榻的角落，就和另外一张床一样。

将物事归置整齐后，他穿好衣裳，和大多数人不同的是，他喜欢穿高领，带口袋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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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还是他自己缝的，因为让香街的铺子缝的话，许是生意太多照顾不来的关系，有时候缝的不够标准，两边总差些毫厘。

双手穿入外衣的两边口袋，缩了缩脖子，将小半张脸隐藏在衣领中，从房间离开。

走过小厅，对门就是父母曾经的房间，双手插兜的百承墨沉默的站在小屋里，东看看，西看看，到处都是些陈旧的物事，不少已经沾了灰尘，但每一样都整齐的，依据往常的位置摆放，而他的思绪又飘了起来·····

父亲爱讲烛龙草的故事，常说：我的人生没有什么意义，就是个渔夫而已，你不要学我。

母亲则喜欢雨蒙的故事，虽然这个故事在族里流传的并不广，她常说：百霜岛既是净土，也是牢笼，娘是飞不起来的鸟，但你不一样。

他们的话锋所指，都往向一个地方——锐进阁。

直到那一句‘你这个怪物’再度响起。

他意识到自己在逃避。

触摸自己的脸庞，仍然没有任何痕迹或迹象，只有那句怪物，好些天了，总也不停。

可是不哭，不犯族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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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强，难道有错吗？

但真的只是因为那位‘大小姐’的一句话吗·····

不，也许一切都从那个老人开始。

在娘死的那一天，不愿接受事实的弟弟缩在床角，不肯出席葬礼，他只好亲历亲为，反正也做过一次了，一切驾轻就熟，等到葬礼结束仅有的几个出席者都散去，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老人，出现在了林墓。

他的嘴角噙着笑，身上有一股与其穿着完全不同的气质，文质彬彬，给人满腹经纶之感不比学府里来自各氏族的老学究差，但他的举止和言语与其气质又是不同。

满满的戏谑和轻佻。

打扮，气质，言辞，三者之间互有冲突。

他说······

铛，铛，铛，铛。

从爹娘的房间里出来，天上没有月亮，但打更人恰好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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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敲更声，不料已经是丑时了。

原来又已经是这么晚了吗？

已经三天了。

不觉得有什么悲伤，只是难以入眠。

走出屋子，面庞在衣领下半掩，双手也未曾离开口袋，孩童独自坐在屋门前，静静等着天明，好在令风呼啸吵闹，但并不伤人。

明天有考试，虽然没那么重要，但父亲说，学府里每一分都至关重要，慢待不得。

·····

·····

次日，天刚蒙蒙亮。

长落东城，离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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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小巷子比较偏僻，巷子里总共就就两户住宅，其中一家本是四口，但如今只剩一个九岁孩童独居。

至于另外一间，则是空置多年，直到昨夜以前，结满蛛网，遍地灰尘，虽然百常临时整理了小半个时辰，但看上去还是颇为糟糕。

忙碌了一整夜的张师傅，此刻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疑惑当中。

是有关修炼方面的。

由于在船上靠近百霜岛时，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张三心中产生了某种揣测，毕竟百君侯练仙术，我···可能练的也是仙术啊？但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

于是在昨夜又练了一段大道天歌诀，无果，但是，不完全无果。

说人话就是，张三感觉到这座岛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但除了自己，钱万森等人貌似完全无感，在昨夜修练时，张三很微弱，很微弱的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好像也多了什么东西。

至于那是个什么‘东西’呢？

张三表示，不集中精神的话，它好像存在，集中精神的话，它又真的不在，至少确实找不到。

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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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处于存在和不存在的叠加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