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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百承文的兄长百承墨赶回，他打理弟弟尸体，驱散人群，知会了司事处，表现的很冷静，行动也井井有条。

司事处对此类事情常年都有准备，一切用具齐全，焚烧遗体后，当日午间就举办了葬礼。

只不过百承墨他们家本就百氏中普通人家，背后没什么家系，所以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少，葬礼上身份最尊贵的，该当是苏醒后非要来林墓看看的百红绫。

····

····

“你为什么打他？打人不对，二哥教过你的。”

等到妹妹安静下来，百方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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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葬礼也不过三日时光，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惊了又悲，怒了又哭，如今见到百方侯后才松弛下来，百红绫在百方侯的怀里累极了，有些萎靡，双目茫然：

“那他为什么不难过啊·····”

一句话，好像就解开了所有谜题。

虽然只有九岁，但和被凌君收为弟子的百子罗一般，自小就是个神童，在东城学府里很是有名，甲榜第一。

百方侯来路上已经稍听过了事情原委，虽然其中细节他仍不清楚，但从百承墨事后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必亲眼去看，也能听出他的冷静。

但这种冷静·····

百方侯低头看着怀里萎靡失神的妹妹，暗暗自语：我和你都不喜欢，对吗？

“他为什么不难过啊···一点也没有，二哥·····”

百红绫低声重复着自己刚刚的那句话，像是怎么也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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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在。”

“红绫知道不能打人，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打他。”她不解的说着，也确实想不到原因。

百红绫并没有注意到，二哥和她一边说话，一边轻轻拍着自己后背的同时，食指的之间有规律的点在她后背的穴道上，以极精妙又柔和的九五功内力，散入她的四肢百骸。

“承文多好啊，他和我一起放过风筝，他还教我写功课。”

百方侯想起来时那卷张上的那些题目，原来是·····

心底一黯，但也不忍心责怪。

“阿夏他们都不愿意陪我玩了，庄里只有阿铛·····”

百方侯知道妹妹说的那几个，都是她的同龄人，妹妹年幼时，尤其五六岁前非常孤僻，最关键的是不会说话，当时就已经有人怀疑百红绫似乎有‘问题’。

百方侯用尽了办法，包括让妹妹加入一些学前的私塾，找些玩伴，也不知道是哪些法子起了作用，总之日积月累下确实有了些许好转，但心智问题始终无法解决，随着年岁渐长，一个‘大孩子’和正常成人当然会有隔阂。

反倒是一些孩童，天真浪漫，或许还能玩在一处，只是百红绫想要出山庄，并不是那么容易，即使出去，也必然有哑仆等三人随行，普通的小孩看见这三人，只怕光靠外表就能吓的他们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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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文他很聪明的，可是····”

百方侯察觉妹妹攥着自己衣角的手紧了紧。

朋友，对她来说真的很宝贵。

“我夸他聪明，他从来不承认，说自己还是笨，被他大哥骂，在学府里考不好，他大哥就罚他站桩，默书，还拿藤条打他。”

百方侯顺着妹妹的话，轻声说：“那他大哥可真坏啊。”

“二哥和我想的一样，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我每次说，承文就生气，还说我要再说他大哥坏话，他就不和我玩了。”

百方侯忽然笑了一笑，一声嗤笑。

笑的不知是谁。

“二哥你笑什么。”百红绫抬起头问。

“没什么···”百方侯乘机停了拍背的动作，将手贴在了妹妹背后，轻柔的说：“挨打又挨骂这都不反抗，我猜，他肯定崇拜他大哥，崇拜的厉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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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红绫再低下头去时，忽觉困意浓郁，但还是继续说着：“二哥你怎么知道的····

承文老说，他大哥是最厉害的，所以最怕他生气，最后一次见他，他特别害怕，他说自己彻底考砸了，要被赶出学府了，他很急···都哭了。”

百方侯问：“那怎么办啊。”

“我让他别着急，我··我···去想办法。”百红绫揉了揉眼睛，声音比先前更低沉了。

“那你想到了吗。”

“我想到了啊····”困意越来越浓，说：“就是···就是，等二哥回来。”

百方侯嘴角忍不住扯了扯。

“所以那天我就去找他，哑仆爷爷说，二哥···二哥就快要······”

话断了，女孩迷迷糊糊的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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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承文很害怕，害怕的哭了，不管是出于对大哥事后惩罚的害怕，还是害怕大哥的失望。

但看来红绫真的把他的事记心里去了，否则也不会想找我帮忙。

可百承文死了，忽然的死了。

除了百承文此前受过的责罚，事前的恐惧以外，百承墨冷静到几乎冷酷的表现，其实就是红绫愤怒到失控的原因。

七岁孩童的心智支撑不起百红绫说清楚，自己愤怒的原因，所以她才会说自己不知道，就是想打她。

打完人，自己反而哭了。

面对百承墨的道谢，她充耳不闻，哭的越发厉害，至于为什么哭，她确实不知道，至少她确实说不明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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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替朋友委屈。”

黑夜漫漫，将被子轻轻的盖好，百方侯蹲在床边，伸手想擦掉妹妹脸上的泪痕，却害怕把她吵醒。

还是算了。

他把手伸了回来，动作还是那么轻柔。

看着妹妹，百方侯露出会心的笑，比之前看她做过的全对了的卷子，还要真切。

他默默自语：

题做不来就做不来好了，二哥又不怪你，何必找救兵呢。

二哥知道的，二哥就知道，红绫一点也不笨，而且很聪明，谁好谁坏，你都知道·····红绫呀，其实就是长不大而已，才不是笨。

百方侯站起身来，回过头去，眼里没了妹妹，眼神就渐渐冷了下去。

原来的计划已经失败，想要全身而退大概是不可能了，我死不要紧，但把红绫送走以后，还是得找一个托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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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他了。

再往前走了几步，直到门边，百方侯轻手轻脚的推开门之际，一声喃喃，却让他楞住了。

“二哥，为什么都那么坏啊···为什么···他们做大哥的，都那么坏啊·····”

做大哥的不应该对弟弟妹妹好吗？

楞住的百方侯，他那双漆黑冰冷的眸子里透出不可置信。

不可能！

当年红绫才几岁啊？她不可能知道那件事情的，更不说她那时比现在还要‘不知事’，但刚刚那句话，好像又说明了，她的恐惧何来。

以前总以为，莫说心智只有六七岁的妹妹，便是哑仆，百澄明，百商南他们几个，谁见了百君侯不是战战兢兢？

怕他，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何况如果红绫真知道什么，不可能不和自己说，可’他们‘是什么意思？

红绫不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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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从哪里知道呢？谁会胆大到这种不怕死的地步，让她知道？

回过头去····榻上的女孩依旧安静，她的呼吸很轻，而那声低语，原来，只是一句梦话。

他和他们，无非只是一字之差，会不会是我听错了？又或者，这真的只是一句梦话。

屋门半开，冬岛的夜风，寒彻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