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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严苛的磨砺使然，馥泠早不是了刺骨寒风下，穿着厚实外套依然会发冷至于遍身战栗的弱小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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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清晨，天未及脱离了灰蒙深重的漆黑，鱼肚白躲在层峦连山的背后，倔强与不肯露面，甚有浓厚的云层遮蔽与星星的俏皮的闪烁光点，一颗寻摸不得。她迎了沉寂的晨色，穿了最轻便的登山服，外间拢上一件薄运动外套，迈开大步，出发而欲以前往埃尔伯特峰的峰顶，其姿态飒爽，身形矮小而气场挺拔。

迪康说，峰顶的日出很美，正好是时针走向七点钟的一瞬能够看到。她抬眼瞧了一瞧落基山脉头顶的天色，怀疑今天的云一层堆叠了一层，究竟是否有此机缘见得日出，尚未可知。

嘴角往两侧拉开一点的弧度，转眼归于平静。

日出之说，有则可顺眼一看，倘使没有，谈不及一点的可惜，想她今日来，本是为了会见闻名多年的卡雷尔，此外一律，尽可不必计较。

通往埃尔伯特峰的沿途崎岖，易于踏履的山路，仅可抵达半山腰的位置，取而代之者，是粗糙的陡壁，滋生了稀稀落落的枯黄的杂草，尖石突出，泥色深褐。或若与继续地往上而立顶峰，免不得要用上攀岩的手段。她仰面与细致地观察过身前半步远的一面峭壁，庆幸自己准备充分，反手褪下肩头挂靠的背包，取出预先备好在其中的攀岩工具，哗啦一声，拉链复而缝合，背包的两条肩带稳固落于她的一双清瘦的肩膀，她仰面与向陡壁，眼底焕发的炯炯神采，做好了准备，要继续这一场艰难的旅途。

不做逞强地坦言，往后的半段山路，不可谓不吃力，攀岩的征途刚好足够拉开了一点坚决的帷幕，她额前的发际线的一带，隐约可见冒出的细密的一排汗珠，四肢的肌肉逐步与生出酸疼。

头顶山风凛冽，吹乱了她的稀疏的刘海，她扭头回眼与往下眺望，心口突地猛跳，上面的一排牙齿咬了一咬下唇，十足十地呼出一口大气，借此清空体内的负担。

身处进退维谷之境，言说放弃，诚然与不能安然地落回地面，倒能落得个摔死的结局。

她为自己陡然徒生的冷幽默而很得一点的自嘲，无奈时摇头一笑，攒足了劲儿，挪动四肢往上续以攀爬。

山顶的形状，渐渐从山体的背后露出了轮廓，落入她视线的捕捉，而她的心跳，在长时间的高负荷运动下，理所应当地失却了从容与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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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与搭档接入第一次的正式接触，率而陷入狼狈绝不能算是好的开端，至少不能令对面的人与她留下好的印象，她是阿奇伯德的侄女，心底的骄傲极不愿意让人对她心生鄙夷。

馥泠反复地为自己作以心理暗示，忍了身体的疲软，两排雪白的牙齿紧紧咬合在一处，无限挤压着齿间缝隙，十指发狠使劲儿，愈加奋发与手边的攀爬，当她拼尽全力而终于站立在埃尔伯特峰峰顶的边缘，迎面而来的霜刀似的风，几乎要将她歪斜不稳的身体吹跑。

峰顶算不得特别的宽大，距离她十米远的另一侧的崖边，站有一个挺拔的身影，纹丝不动，宛然一座浑然天成的生动的雕像，生来而在此处，从未离开。

他的背影很高，一眼瞧去，隐约比迪康略高出了一点，其身形偏瘦，脑后的细碎的短发被风吹得偏离了规整，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他套了一件与她相同款式的运动外套，一双手恣意与放进裤包，面对东方日出的一面，背影流淌的气韵，予人的感官以严谨与洒脱的矛盾融合。

或若抬眼向天，便见得此刻的云层，不知与何时而尽得明晃晃的泛白。

她有一瞬间，尤其感受到了命运的使然与奇妙，一个令她好奇了许多年的人，一个在她眼里，永不能够企及超越的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人物，如今正站在了她的几步开外，假使伸出手掌，张开青葱似的五指，或能够轻易而得触摸。半白的刺眼阳光从四面八方，照射而探入她的瞳孔，涣散了她的视线，进而予她的意识以迷离。

“我……”

“嘘！”

挺拔岿然的背影有了动作，打破了他雕像般的静置的状态，他取出右手往嘴边挪了一挪，凭借手肘移动的轨迹，即使明眼未见，不难予馥泠以猜测他竖出一根食指贯穿双唇的形状，消得顷刻而放了手回裤包之中，头部甚至不曾有半寸的回与：“有什么事，等看完日出再说。”

出乎意料者，是他的中文口音纯正流畅，安然度过了变声期的成熟稳定的声线低沉温和而清晰，馥泠听在耳中，浸入脑海，内心有莫名的顺从悄然浮动，哪怕她坚持了来时的判断：今日未必能见到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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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天边的白光，非与她做对不可，分秒间的轮换，得以越发地亮堂，当腕间的石英表的时针走向“7”的同时，一轮橙黄色的太阳，如期而穿越了云层，缓慢了步伐，终于一跃而上。它的光芒交映了漫天莹白色的云光，画面壮阔浩荡，吸引了馥泠清澈的目光，不能移得开眼。

“呼……仔细算来，我多年不曾有机会来看一场埃尔伯特峰的日出。”身前的人双唇微微张合，少女不见其容色，而能分辨与他语气里的惬意：“依旧是记忆中的壮美。”

馥泠不是擅长交谈的脾性——她独来独往惯了，多年如是——一时找不见适合接下去的言辞，她恰然挪动了脚步，以与往他的方向靠近，直到站在他的平行的左侧，同了他的面向而往山外云海，方见云海之上日胜火，山外浮世空颜色，其景色之令人惊叹，不可用言语企及。

“难怪你始终站在崖边，半分的挪动不曾。”

她的低喃被山风吹散，化与零星的言语的碎片，落入身旁的人的耳中，而他齿间晕开的声调，愈与突显了柔软：“是啊……”

尾音掷地而荡开轰然的寂静，两两无话，反是极有默契与注视着前方。

时间自相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的橙红色的圆轮是稳定地高挂与正空之上，云层消散了莹白色的余韵，身旁高大的身影方才是侧动了身躯，以使正面对与馥泠：“一门心思看日出，我好像忘了自我介绍。”

“卡雷尔的大名，我听过了多年，无意与多做赘述的必要。”

她应声而转了面向去迎他，四目相对的刹然，即使做了万般的设想，她仍要不可避免与愣在了当场，双眼瞪圆。

他的清晰的五官，轮廓分明，独有一双眼眶深陷，有一点西方人的影子，除此之外，他眉眼口鼻的分布，全然是东方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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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我的脸有什么问题？”

表情控制的一门课程，她学得不错，而多年未与致用，很有一点的荒废，卡雷尔幼年入世，身经百战，很见过世面，他的眼皮有过上下的一轮翻动，了然与她面上明晃晃的惊诧质疑，以为她对自己的长相有独到的见解，张口相问，但见小姑娘圆巧的脑袋，是左右摆动了一回：“没有，是我误会了。”

卡雷尔面不改色，五官沉静，像是做不来多余的表情：“你以为我是西方人？”

馥泠感叹他聪明如斯，全凭了一个眼神一句话，轻易能够读懂她的心思，转念之间，以为她的心思倒不值得隐藏，坦然地略一点头，迎上他眼底的沉静：“不能怪我有此误会，我从未见过你，甚至不曾见过了照片。”

“可以理解。”少年点头，伸出右手在她的身前：“卡雷尔是我来希尔斯以后改的名字，我生在中国，是中国人，原本的中文名字是穆奇。”

女孩儿回握了他的手，率直而不见扭捏：“陈馥泠。”

“陈馥泠，艾斯黛儿，你的大名，我是同样的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