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盐铁沉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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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税迷局·夜宴谍影
同治十三年七月,扬州瘦西湖的画舫在暮色中缀满琉璃灯,舫首高悬的“两淮盐运使司”灯笼随波摇晃,将水面映成流动的金箔。彭玉麟戴着嵌东珠的瓜皮帽,玄色缎面马褂下藏着半幅山河扣玉佩,指尖摩挲着袖中伪造的“两浙盐商总商”名帖,随幕僚李忠踏入朱漆画舫。
舱内檀香混着海盐气息扑面而来,十二名盐商围坐紫檀圆桌,腰间玉佩在烛火下泛着幽蓝——两淮盐运使司专用的「海水纹」暗刻。主位老者捻着雪白长须,指节上的翡翠扳指刻着“引”字篆文,正是扬州盐商总商汪明修:“诸位可知,今岁朝廷盐税亏空三十万两?彭玉麟那厮竟要查盐引账,当咱们两淮盐商是砧板鱼肉?”
“汪老不必忧心,”右首中年商人轻晃鎏金酒盏,杯底「淮」字暗纹与玉佩相映,“上个月漕帮的兄弟在清江浦截了三船官盐,说是运往黑龙江的军资,实则……”他压低声音,“都走了北狄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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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麟握茶盏的指节微紧,眼尾余光扫过舱壁悬挂的“盐引迷局”匾额,匾额右下角的蝙蝠纹暗合北狄地图坐标。李忠适时轻咳,将半块裹着锦缎的账册推至案心:“在下从金陵钱庄得来本妙账,听闻诸位老爷都在寻它?”
鎏金烛台上的火焰突然爆亮,汪明修的瞳孔在账册封皮上凝固——那是两淮盐运使司的火漆印,边角处用苏州码子标着“同治十一年盐引分账”。七名盐商的手同时按在桌沿,玉佩相撞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兵器出鞘前的机括声。
账本陷阱·密信现形
三日后,扬州盐运司后巷的聚贤阁内,彭玉麟望着梁上悬着的十二盏羊角灯,灯影在地面投出盐引图案,恰与夜宴所见蝙蝠纹重合。李忠捧着焦黑的账册残页闯入,袖口沾着些许香灰:“大人,汪明修果然上钩,派死士劫了客栈。”
“他们撕了封面?”彭玉麟接过残页,苏州码子记录的数字在月光下显出血色,那是用密蜡混人血书写的暗码。他抽出腰间短刀,刀刃挑开账册夹层,半张薄如蝉翼的宣纸飘落,墨字在油灯下泛着青焰——正是北狄密道的硫磺标记。
“七月十五,漕船沉江。”李忠念出纸上内容,想起去年淮河决口时沉没的七艘粮船,每艘船底都有相同的凿痕,“这是他们私运官盐的时间?”
彭玉麟盯着纸上的“江”字,笔画收笔处多了个顿点,恰是两淮盐商暗语中的“清江浦”。他将残页凑至灯烛,纸纹间隐现的水痕竟勾勒出长江流域图,每个盐引数字对应着沿岸炮台——两月前他刚整顿过的水师布防。
“去告诉陈安,”他将密信折成纸船,放入铜盆清水,“让他带神机营围住清江浦码头,重点查万通号漕船。”纸船在水面打转,船首正对着「北狄密道」的坐标点,“另外,把苏州码子的破译本送往直隶总督衙门——就说,彭某请李中堂共赏妙账。”
盐铁博弈·江心火起
七月十五子时,清江浦码头的芦苇荡传来夜枭啼叫。彭玉麟藏在运盐船的盐袋堆里,闻着混杂的硝磺味皱眉——这不是官盐该有的气息。舱底传来撬木板的响动,借着月光,他看见十名水手正往麻袋里填黑色颗粒,袋口绣着的淮字纹与盐商玉佩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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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是私盐!”亲兵在暗处压低声音,手按刀柄。彭玉麟却摇头,盯着水手腰间的青铜钥匙——那是打开长江水师军械库的样式。更夫敲梆声过三声,三艘漕船同时解缆,船头灯笼明灭三次,夜宴中盐商约定的信号。
当船队行至江心,彭玉麟听见远处传来汽笛——是陈安率领的威远号铁甲舰。漕船水手们慌乱拔刀,却见彭玉麟站在船首,手中举着从账册夹层取出的密信:“各位可知,北狄人为何总在月圆夜劫粮?”他冷笑,将密信抛向火盆,“因为你们卖给他们的,根本不是盐,是火药!”
火焰腾起的瞬间,江心炸开水柱。彭玉麟看着水手们跳水逃生时露出的刺青——双头鹰图案,正是北狄细作的标记。威远号的探照灯扫过江面,照亮漕船甲板上堆积的麻包,破口处漏出的不是盐粒,而是掺杂着河沙的火药。
“彭大人好手段!”阴影里传来鼓掌声,汪明修的长须沾满江水,手中短枪指着彭玉麟眉心,“你以为破译苏州码子就能定我罪?两淮盐税养着半个朝廷的官,你动得了我?”他看向远处驶来的另一艘船,船头灯笼绣着直隶总督府字样,“李中堂说了,今晚过后,就该给你定个通敌的罪名——”
话音未落,江心响起炮声。彭玉麟望着威远号甲板上站着的身影——陈安举着明黄圣旨,身后是荷枪实弹的神机营。汪明修的短枪当啷落地,看着彭玉麟从袖中取出的另一本账册,封皮上盖着军机处的火漆印,他昨夜拼死烧毁的北狄密道交易记录。
汪总商忘了?彭玉麟指尖划过账册里的朱砂批注,“苏州码子分阴阳,你用阳码记盐引,我用阴码记密道。”他指向江面漂浮的纸船,船身已被江水浸透,显露出底层用醋书写的名单,“还有,你送给李中堂的饯行礼——掺沙的硝磺,早被我调换成了北狄人要的火药。”
沉钩破浪
寅时三刻,扬州盐运司衙门的地牢里,汪明修盯着彭玉麟手中的山河扣玉佩,终于认出那是二十年前彭家兄弟抗贼时的信物:“你早就知道盐引案牵连北狄?”
“从在荒庙看见你腰间玉佩开始。”彭玉麟将账册摔在石桌上,密道坐标与湘军布防图重叠处,北狄人多年来走私的路线,“你以为用盐引银买通漕帮,就能掩盖私运火药的罪?却不知每笔交易,都记在这账本的夹层里。”
地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李忠捧着加急军报闯入:“大人,黑龙江传来捷报,俄军铁甲舰在密道入口触礁,缴获的物资清单……”他看向汪明修,“与咱们账册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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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麟望向石墙上的水渍,水痕蜿蜒如长江,想起兄长临终前的话:“盐铁是国之钩,钩住的不止是利,还有人心。”他摸出袖中半块烧剩的密信,“七月十五,漕船沉江”八字已被火灼得残缺,却恰好露出淮李二字——指向直隶总督府的暗线。
“带他去京城,”他对狱卒道,“连同这账本和密信,呈给军机处。”转身时,腰间的鹿皮剑囊轻轻作响,那里装着从漕船缴获的北狄密文,每道笔画都像极了山河扣的裂纹。
晨雾漫过清江浦,彭玉麟站在威远号甲板上,看着水手们打捞沉船。朝阳初升,水面波光粼粼,仿佛无数盐粒在跳跃。他忽然取出袖中苏州码子的破译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血笔写着:“盐铁非私产,江河有公心。”
是日,军机处收到彭玉麟八百里加急,附三物:一为两淮盐商私通北狄账册,二为苏州码子破译密文,三为半块染血的山河扣玉佩。慈禧太后看着玉佩裂痕处露出的淮字暗纹,想起去年冬天彭玉麟在御书房说的“臣之忠,在保山河永续”——原来这山河之钩,从来不是系在皇权的玉带上,而是沉在江海深处,等着有人用赤子之心打捞。
江风掠过甲板,吹起彭玉麟的衣角,露出内衫上补着的振威将军旧纹。远处,漕船打捞完毕,露出船底刻着的李字暗记,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这场盐铁博弈只是开始,真正的惊涛骇浪,还在更辽阔的江海等着他——等着每个愿做山河之扣的人,用血肉之躯,系住这永不倾颓的万里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