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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章脸上，始终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自洪飞第一次遇见他，看到的就是这种若有若无的笑。
就仿佛，他倒背着手，手中有刀，从不展示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刀光一闪，这把刀已经在他人胸口上。
“为什么？”
这就是洪飞一直想问的问题，杀了白老大，对他们有什么好？
顾文章又笑起来：“洪飞，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们是为了什么？人生在世酒色财气，只是为了这四样。”
“白老大功成名就，根本不管我们兄弟，那么，拿下他，分了他的财产，再分了他的女人，这就是我们的目标，如果换了你，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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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飞摇头，他不想听到这种绝情的话。
“顾先生，白老大待你们不薄，对不对？他在江湖上一言九鼎，从未做过亏心事，对不对？”
“洪飞，你真是太傻了，他为了笼络人心才这样做，如果换了你，坐在那个位置上，是不是也是如此？”
洪飞细想起来，顾文章的话有道理。
可是，他们杀了白老大，其实是为了日本人做事。
中国人杀中国人，真的是太过分了。
就算是白老大挡了他们的刀，也可以和平解决，把白老大驱逐出济南城也就算了，何必赶尽杀绝？
“洪飞，不要多问了，问也没用。”
“现在日本人要你，也要封三娘的人头，这就是笔交易，别多想了，跟我们走吧！”
这其实也是洪飞最想听到的一句话，他来找顾文章，是为了找到幕后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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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是少马爷或者日本人，那就有了目标，至于杀不杀顾文章，只是顺手的事。
顾文章摆了摆手，几个人过来，把洪飞倒绑起来，推推搡搡向外走。
顾文章走在侧面，跟洪飞边走边聊，如果不是洪飞手上缠着绳子，外人甚至以为他们还是好兄弟，聊的热乎。
“洪飞，见了日本人，记得多给我们说说话，有了荣华富贵，也记得拉我们一把。”
他们从七亩园街向西，一直上了西门大街，走到泺源公馆门口。
这一路上，顾文章喋喋不休，始终在向洪飞倾诉自己的不得已。
就好像他们虽然杀了白老大，也是江湖所谓身不由己。
“洪飞，如果你成为我们，同样会这样做，利益面前，别说是兄弟，就算是亲兄弟、亲父子，也会反目。”
“你跟随白老大那么多年，从没有过造反的心思，那是因为他早已把你立为接班人，你不着急是不是？”
顾文章轻轻摇着折扇，“流水不争先”五个字，在洪飞面前扫来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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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飞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济南的江湖武林这些人。
一个个表面上道貌岸然，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每个人都在干着猪狗不如的事。
为了日本人效力，残杀江湖同道，这就是他们的本性。
日本鬼子最愿意看到中国人起内讧，兵不血刃，结束战斗。
济南城的江湖人物换了一茬又一茬，全都逃不脱日本人的毒手。
洪飞本来还想劝诫顾文章，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必要，只要是找到幕后真凶，他心里一块石头落地，那就开始疯狂报复，不用留情。
“洪飞，你之前提到少马爷，没错，少马爷也是日本人的得力干将，左膀右臂，他才真正是识时务的人，日本人越过山海关的时候，他已经就在北平找到关系，跟他们搭好了桥，铺好了路。”
顾文章说起少马爷，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讽刺。
但是，少马爷在济南江湖一手遮天，尤其是白老大死了，少马爷的江湖地位更是独树一帜，无人能及。
那么，顾文章就算再不自命不凡，也得在少马爷之下听人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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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飞摇摇头：“少马爷不是那样的人，过去他跟白老大情同兄弟，互相崇敬，你忘了吗？”
“哈哈哈哈……洪飞，你真是愚蠢到家，江湖上那些尔虞我诈的事，你见的还少吗？表面上称兄道弟，实际上到了背后，谁怎么说，你能听得见？”
洪飞觉得沮丧，过去白老大风头正劲的时候，所有人见到他，都得抱拳拱手，称一声白爷。
可现在，白老大死了，所有人立刻倒戈，跪倒在少马爷脚下。
这就是江湖，江湖讲究面子，但面子是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白老大没有做好防范，受了身边兄弟的暗算，这就是他最可怜之处。
洪飞咬了咬嘴唇，他心里其实有很多话要说，包括对顾文章破口大骂，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从顾文章这里他知道，过去的济南江湖，早就千疮百孔，只不过有白老大镇压着，所有人不敢发作。
如今，白老大去了，各种魑魅魍魉全都跳出来，包括顾文章也是如此。
他们到了泺源公馆门口，顾文章上前，对哨兵说了几句日语。
哨兵先进去报告，接着出来传令，请他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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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飞跟着顾文章，到了院子里，进了小楼，站在一楼的大厅。
很快，有一个日本鬼子，戴着金丝边眼镜，双手也戴着白手套，笑眯眯的跑出来。
见到顾文章，用力握手：“顾先生，我们等你消息等的很急，但又无可奈何，你大包大揽说拿下洪飞，我们就听你的，果然厉害。”
顾文章见到日本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他称呼那人为山本先生，并且转身指着洪飞，告诉对方：“人我已经带来，具体怎么调教，那就靠山本先生了。”
“我们这些人十分愚钝，不知道如何培养一位少年干将。”
山本先生哈哈大笑：“太好了，你们只要把洪飞请过来，我们就可以慢慢谈。”
三个人进入旁边的小茶室，山本亲自沏茶，把小巧的日本茶盅放在顾文章和洪飞的面前。
“二位，这是来自富士山的好茶，请品尝。”
“中国地大物博，当然知道你们不在意这些茶叶，但是我们日本人的一片心思，请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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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文章连连拱手，洪飞的双手在背后绑着，什么都不想说，也不想做。
旁边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中国地图，被日本鬼子占领的地方，全都标成了红色，看起来触目惊心。
日本鬼子从鸭绿江开始，越过山海关，一路向南，到达华南，香港，以及东南亚，占领了大片区域。
他们的部队就像一条长蛇，蜿蜒前进，攻无不克。
中国大地迅速沦陷，每一片沦陷土地上，都标着一个日期。
洪飞看了十分伤感，他知道，如果中国人都能团结起来，对付日本鬼子，日本鬼子在中国大地就会举步维艰，不可能如此顺利就拿下整个东北、华北、华南。
顾文章十分客气，双手捧着茶盅，向山本致意：“多谢山本先生的好茶，我把洪飞送来，还得回去，等找到封三娘的人头，再送过来。”
山本笑起来：“顾先生，千万不要这样，能抓活的，绝不要死的。你把活的送来，我会向上级申请，赏金翻倍。”
“我们都知道，中国江湖好汉，苦练二三十年，为的就是出人头地，如果投靠我们大日本帝国，一定给他这样一夜爆红的机会。”
洪飞心里暗暗咬牙，他知道，顾文章这样做肯定大有好处，不然的话，谁会眼巴巴的盯着日本人的脸色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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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日本人也不会给他很多好处，毕竟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个少马爷。
洪飞敏锐的发现，顾文章之所以抓到他，直接送过来，而没有经过少马爷那层关系，也是想要在日本鬼子面前争功。
这就变成了一个杀败对方的破绽，他已经记在心里。
顾文章告辞，茶室里只剩下三本和洪飞。
“洪飞，知道你有本事，特地请你来我们这边，要培养一位少年将军，从北到南共选中了十一个人，你就是第十一个。”
“如果你能成功，将为济南的大日本皇军部队带来新鲜血液，怎么样，考虑一下？”
洪飞没有立即拒绝，他在想脱身之策，在泺源公馆，如果不服从日本鬼子的管理，那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先不反驳对方，任由对方吩咐，等到了解对方的意图，他才能够见招拆招。
“洪飞，要想管理中国人，就得派中国人出马。”
“我们的大日本天皇陛下十分谨慎，也十分精明，才想到了这种大智慧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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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选年轻有为的中国人，把他培养成我们的亲信，由他们去管理这个国家的部分区域。”
洪飞当然明白，只要培养的这些人能够站得住脚，那么日本人在中国的统治就无比舒服，他们只要动动嘴，下面自然有人帮他们完成。
据说，在朝鲜国那边就是如此，日本鬼子和日本侨民占领了所有地方，他们高高在上，所有的当地人沦为二等人，只能老老实实听他们吩咐。
洪飞想到很多，但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他只想知道，日本鬼子接下来怎么做？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观察形势，知道如何反杀？怎样逃走？
反正，他不可能成为日本人的狗腿子，一定会找机会逃离。
“洪飞，实话告诉你，我们济南这边立足未稳，特务机构还没有完全安插进去，以至于我们必须依靠江湖人去做很多事。”
“如果有了你，成为他们的领袖，所有日本军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洪飞点点头，他当然明白日本人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实在是非常恶劣，那些没有出息的中国人，才会看在钱的份上，帮助日本人管理技能，就比如顾文章这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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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江湖人，心中自有公益道德，遇到合适的机会，就会迅速展开反击，让日本鬼子死无葬身之地。
洪飞庆幸，他没有轻易对顾文章下手，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打入泺源公馆内部，了解这些内情。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慢慢地问：“如果投降你们，有什么好处？既然你们想策反很多人，顾文章他们岂不也是最好的目标？”
他明知故问，因为日本人说的，就是培养年轻人，顾文章老了，已经失去了培养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