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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的真名是赵义，单字达，河北商丘人。

赵义的祖先原本是安徽合肥的小地主，后来靠着天灾人祸和吃绝户收购当地一大片土地，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地主。到了赵义父亲这一代，靠着家财的积累，赵义的爷爷给赵义的父亲请了蒙师，打算让其考个科举。赵义父亲也没有失望，过了乡试，得了个举人。原本打算再接再厉考个进士，光宗耀祖，没想到”长毛鬼“（太平天国起义）打过来了，只好赶紧收拾细软北上投靠商丘的亲戚，丢了几乎全部的富贵。所幸赵义的父亲面相不错，破天荒被当地选中，做了个县典史。

差不多过了七八年，赵义出生了。

赵义作为第三子，并没有继承他父亲庄重的性格，反而喜欢上蹿下跳，一读四书五经就头痛，反而喜欢去看西学之书，到了十多岁甚至还没有将四书五经背完。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乘人不注意，骑上驿站中的马匹到处提溜。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大将军，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不过不得不说，赵义在弄枪舞剑上的天赋非常好。十六岁时，听闻家中妹子被林中劫匪绑架，二话不说提起长枪，单骑冲入了树林中。第二天黎明，就看他骑着马，带着妹子，枪上挂着七八颗人头，昂首挺胸地游过大街，闯入知县府，讨要赏钱。自此，赵义威名全县一时，被乡人称呼为”赵子龙“。

接下来的日子，赵义跟着二哥种那家中攒下的几十亩地，偶尔狩猎，偶尔打抱不平，过着这种平淡的生活。直到19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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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历1900年，春。县中乡民和教民因为水分配发生了冲突。教民仗着背后有传教士撑腰，乘着夜色带着其他教民冲进乡民的住所中，将他们一家杀绝。赵义的父亲本想着秉公执法，哪想到知县勒令他袒护教民，不要与教堂洋人发生冲突。

赵义的父亲拒绝了，紧接着就被罢免了职位。又过了几天，赵义的父亲得到了那家被全家杀害的乡民的土地全部并给了教堂。又过了一些日子，一堆小吏闯入了赵义他家，说是赵义的父亲贪赃敛财，强压着送入了县中大牢。赵义赶忙带着大量的百姓，到了知县府前，为他父亲求情。

但是求情失败了，三天之后，他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他的父亲在牢狱中不堪受辱，选择了撞死在墙头。

……

”那么你是直接冲入了知县府了？“在适时的时候，张浩然像是一个捧梗的一样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同时递过去水袋，让赵老润润喉咙。

”不，我逃了。“赵老结果水袋，喝了一口，”我还有娘，妹子，大哥在外面做官，二哥在家中种地，贾婆子怀第四个孩子了，老大快够开蒙了。我不能牵连到他们。我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张浩然轻轻”哦“了一声。狗蛋已经听得打哈气，混混倒倒一副快要睡的模样。

”但是啊，我依然是逃了。“赵老说话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子又曰：父在，观其志，父不在，观其行。我一个都没做到。“

张浩然端正了下坐姿，脸色却透露出一丝疲惫。半个月来，赵老都这两句，讲过无数遍了。

“我漫无目的得游荡啊，一直走啊，一直走啊，直到到了京城附近。遇到了邵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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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是赵，是邵，邵大哥。邵大哥啊，武功高强，胆识过人，哪怕面对洋人也丝毫不怕。同时他也为人仗义，从不欺凌贫农弱小，只会去打那些洋教士，强盗，还有为富不仁的商贾地主。正是他劝导了我，领着我进义和拳团的。”

“当时他对我：就是那群洋人像贼一般闯进了乡里，到处作威作福。朝廷也想要赶走他们，但是武运贫弱，无法赶走。所以我们这些豪杰就应该聚拢起来，助朝廷灭洋！”

”是啊，《春秋左氏传》中都写了啊，非我族者其心必异。不管如何，把这些洋人洋教士给驱赶走了，倒时候朝廷再出中兴之主，我们就有活路了啊，我父当初也就不会死了啊。我怎么没有早意识到这一点啊。“

但是满洲朝廷也不是汉族啊。张浩然在心中吐槽到。不过他并没有嘲笑赵老的想法，在这个黑暗时代，张浩然没有资格嘲笑一位觉醒了朴素敌我观念，没有打算浑浑噩噩麻木下去的老人。

”于是，我就跟着邵大哥加入了义和团，帮着朝廷打洋鬼子。打了洋鬼子军，才发现他们没那么可怕，不吃人，也没有青面獠牙，一样被弹丸打中会死，会痛。李二哥，王五哥，大伙越打越不害怕，越打越开心，大家都觉得能马上赶走洋鬼子，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赵老说着说着，神情逐渐舒缓，嘴角上扬，语气愈发兴奋。

“后来啊———”

“后来啊……”赵老的语气低沉了下去，细细听仿佛还有着一丝的抽泣。

这一次，赵老依旧是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接下来，就应该是如往常一样，驱赶我们走了吧。张浩然默默地想道。

“后来啊我左膝盖擦中了一弹丸，虽然保住了，但也没法骑马打仗了。我就回了乡里。”说到这里，赵老顿了顿，看向了渐渐落幕的太阳，还有那烧的通红的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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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乡里，我重拾了孔夫子，朱夫子的圣言，才发现自己以前多么荒唐糊涂啊。”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来，直到北洋军来村里抓壮丁，老大老二都被抓走了，贾婆子的金链，我的书，粮食，全被抢走了。只好出来逃荒了。接着就遇到你们了。”

说完，赵老沉默了，张浩然也沉默了，狗蛋早就昏睡了过去，也算是沉默了。

营地边，传来了孩童的嬉闹声，河畔旁妇女们蒸煮着食物，袅袅炊烟逐渐升上空中，随着微风逐渐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