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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3月19日，白天。

阳光依旧明媚，寒风依旧萧瑟。脚下灰色的大地上现出了点点绿色，路旁光秃的树枝上抽出了丝丝绿芽。

道路上，三十多名流民不紧不慢地向前方前进，他们身材消瘦，头发干枯，但眼神中充斥着希望。李头人已经告诉他们了，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荒废村落，虽说屋舍被烧，但总算有个能好好休息的地方了，说不定再在屋子下面挖一挖还能挖出些粮食呢。休息好后再走个一两天，就能到大都城汉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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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李头人还有张诗人（流民中很多人经常把张浩然和孟浩然搞混，虽然不知道这两个读音差了80里还能搞混）说了，汉口啊是个好地方啊。有工作，男的可以去码头搬运，或做纤夫，听说一个月能有六银元，女的或者娃子可以到厂里织布，一个月好像也能得三银元。大部分流民都没有银元的概念，但当听说一银元能买60斤大米的时候，大伙都兴奋了。60斤大米啊！能装半担子了，哪怕一家放开了吃十天半个月的都不用愁啊！

大伙幻想着能吃饱饭的美好未来，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想要前往那个能够放开吃白米饭的美好都市。

这就苦了后面推车的哥几个，其中包括了张浩然。

此时，张浩然正苦着脸，哼哧哼哧地推着车向前进心里不经埋怨起了给自己分配差事的李叔。虽然经过了半个月的劳动，自己的体力和毅力都有了巨大的提升，但是推车依旧是个苦差事啊。还有车两旁不是还跟着走着一些壮实小伙啊，怎么不见他们来推啊。

至于到汉口，张浩然对此表示并没有兴趣。汉口作为租借地，经济自然不用说。但汉口的繁荣，与自己这帮流民没有任何关系。再加上报纸上说南方的九省联合和北方的北洋军正在激烈地交火，汉口作为九省通衢、南北枢纽的军事重镇，怎么可能不被重点关照？还有汉阳铁厂这种战略型铁厂的存在，张浩然已经预料到汉口将会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这时候往这走，李叔是不是犯浑了？张浩然心里嘀咕道。

忽然，一阵急促的哨子吹声打断了张浩然的胡思乱想。他先是一愣，接着脸色大骇。

这段哨声，李叔给他讲过。是附近哨骑发现有武装部队且已经被发现所发出的哨声。也就是说……

“来土匪啦！”不知道谁高声叫了一声，整只队伍都乱成一团。大男儿慌张地找到自己的妻儿护着他们朝路两旁奔去；一位妇孺跑着跑着，脚崴了一下，直接摔倒了，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掩面而泣；一些死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父母到处乱跑，竟然笑出了声。只有哪些原本站在车旁的三四个壮年，听到哨声后，默默地推起车来，将它们围成一个圈。

李叔黑着脸跑到了队伍的末尾，一巴掌拍到了正抱头蹲防的狗蛋的头上，接着说道：“特么的给老子安静！跑啥子跑！所有人都特么进这个车围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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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李叔平时的表现和现在满嘴粗鄙之语的模样相差过大，所有人竟然都被镇住了，接着，他们竟然都默默地进了车子围成的简易设施中，没有一个人掉队。

就在最后一个人进入圈子的一刹那，张皓然忽然觉得脚底板在微微晃动。

“背面来人了！”一个蹲伏在车中的人，回头说道。

张浩然好奇地踮了踮脚，可惜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他这时站到车上，一定能看到这一生都值得铭记的场景：正北方向扬起了大量的尘埃，无数的阴影隐匿其中。随着黑影的靠近，他们也逐渐显露了身影。是一群响马，大概三十几号人，他们穿着千奇百怪的服饰，像是西装外面套着马褂，中山装外穿着白衬衫，甚至还有一两个穿着女装。但无一例外，他们每个人都骑着一匹马，拿着杆拉栓枪，张牙舞爪着冲了过来，又在四五百来米的地方停住了。

“检查装备和武器，准备战斗。”李叔扶着车厢壁，看着远处的响马，神色凝重。同时，那四五个壮汉检查起武器弹药状况，随时能够战斗的模样。

张浩然和几个人一样，被分发了一把铲子，要求挖一些排水沟，垫脚土等东西，方便战斗。

紧张的氛围逐渐在两者间酝酿，仿佛随时随地都将炸裂开来。

……

“老大，对方好像不好惹啊，还要打么？”看着已经形成简易防御阵地的目标，打头旁的一个匪人对着打头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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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人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像是思考了一会，看向旁边一个穿着青色长衬，书生打扮的人，问道：“军师你怎么看？”

听到了头的问话，书生自然是做出了一副羽扇纶巾姿态，抬起一只手，指向车阵。

“将军，在下私以为不可力取。正所谓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可先诈对方只取些许粮财，遁走绕远，再趁他们松软疲惫之际，冲杀一番，其必不战而败。”

“嗯。。。不错。”头人认可了，“但还是要先吓唬一番。老虎！你去带上几个弟兄去边上放几枪，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是！山猫，狐狸，莽牛！你们几个跟我来！”头人后面的一位壮汉回答了一声，立刻带着几个兄弟出了自家队伍，朝车阵奔去。

老虎绕着车阵一圈又一圈，不时朝车阵里头放上一两枪。虽说准头奇差，不知道打到了哪里，但依旧给车阵里面的流民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张浩然也不太好受，手中的活慢下来了不少。他抬起头看向李叔，希望李叔能够打破僵局。

“王伦啊，能把那个叫嚣的人打下来吗？”李叔拍了拍身旁身材瘦小的人的肩膀，将自己的步枪递给了他，问道。

“没有啥问题，队长。”王伦嘿嘿笑了两声，接过队长给的枪，接着表情严肃地瞄准向老虎。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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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子弹伴随着枪口的火舌射向了敌人，深入他的体内，搅烂他的内脏。

老虎应声倒下马，边上的山猫、狐狸、莽牛先是发愣，随后慌张地回头策马逃命，连老虎的武器还有马匹都没有顾得上拿。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队伍里居然有能打高速骑马上的人的高手！

就在这一会功夫，王伦已是装好了弹，瞄准好后，又来了一枪。

这次倒下的是山猫。

“可以啊小子，打得停准得啊。”李俊高兴地拍着王伦的肩膀，流民队伍中也发出高兴的呼声。

“嘿嘿，没啥。”王伦腼腆一笑，“没啥，队长，可惜没有弹匣弹夹儿啊，不然我还能再打死两个。”

另一边。

“呃，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军师看着头儿许久没有说话，以为他已是怒火中烧，连忙劝解道。

“不，军师，我没事。”头儿摆了摆手，看向仓皇逃回队伍的莽牛和狐狸，冷静地说，“我只是在想下面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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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转过身，面相身后的小弟，大声喊到：“我们原本只是向对面要一些粮食！但他们却杀了我们的弟兄！我们是不是应该向对面报仇！”

“是！”“给兄弟报仇！”一些亡命之徒叫嚣了起来，但是大部分响马依然在冷眼旁观。他们跟随头儿只不过是为了吃饱饭，穿的暖，能解决**问题，并不是来给所谓的兄弟报仇的。

头儿自然也是知道这点，于是他接着说道：“对方不过五辆车，每辆车就只站了一个人！至多两个人！”他高举手，比了个六，“也就是说，咱们最多只要打五六个人！就能破了这个车阵！抢了里面的东西！”

“刚才哪里面不是有小娘们的叫声吗？大伙想想看，娇滴滴的小娘们就在里面！就在这个五六个人的阵里面！”

这么一说，响马们算是彻底被激起兴趣来了。虽说刚才连被击毙两个弟兄的记忆任然没有褪去，但也没有再害怕了。毕竟那人只有一人，如果有两道三个这种人的话狐狸和莽牛就不可能回来了，一个人再怎么努力也就能打死三四个，打到自己的概率没有那么大。

“那么老大，你现在打算带弟兄们冲过去吗？”一个喽啰兴奋地叫嚣道。

“不！咱们先在远处钓一钓，等他们累了，或者打算走了再冲上去！”

……

“队长，他们还没走。”李俊队伍中的一个小兵对正依着厢休息的李俊说道。

“还没有走吗。。。”李俊靠着厢壁，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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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并不害怕响马直接冲阵，只要那帮响马敢来，他就能让今晚上加一顿马肉大餐。

可是现在出现了李俊最不想看到的情形：响马们远远地看着，和他们比拼消耗。

自己也不能走，一旦展开阵向前走的话，这帮家伙铁定会冲过来的。

“还有粮食只剩下4天的量了，不太够了啊。”李俊看向低垂着脑袋，像蔫巴的大头菜的流民们，低喃道。

食物供给不足，不能离开，还要紧绷着神经防止响马可能的冲锋，这样的压力，大伙很难顶得住。

“唉，只能希望陈爽他们早点回来了。”

另一边。

响马们已经下马休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着天，打打赌，也不咋样。

头人拧开一瓶酒，敦敦地就往嘴里灌。

“将军，我们只带了两天的口粮，可等不了太久啊。”军师找了过来，面容忧心地跟头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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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紧，快晚上的时候，我带着弟兄们冲一波。”头人又喝了一口酒，眺望着车阵的方向。

“啊，您不打算和他们僵持下去了？”军师惊异地看着头儿。

“哼！谁愿意和他们僵持，打完赢了吃肉，输了逃走，磨磨唧唧在这干嘛？”

“而且听狐狸说了，车上站着拿枪的也就五个人而已，一冲就破了。怕啥？”

“接下来，就是等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