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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塔>-读小说
奶奶是画家。她偶尔画一些海底世界的童话给我看。她说:宝贝,你看,这是海底的龙王爷,他是统领水族的王。海底呢,有四大龙王:东海龙王、西海龙王、北海龙王、南海龙王,其中西海龙王最出名,不论是能力还是子女,都是四个兄弟里面最好的一个。他排行老三,是黑龙,操纵风源对流、气候阴凉变迁。东海龙王,是老大,为青龙,他控制雨水、雷鸣、洪灾、海潮。南海龙王,是老二,为火龙,是赤色,他控制火灾、闪电、人间二昧真火。北海龙王,是老四,为白龙。他掌管着雪、冰雹、冷冻、冰霜。在西游记的故事里,北海龙王召唤冰龙为蒸唐僧的蒸笼降温,保住了唐僧的性命。唐僧,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等我慢慢再给你一点一点讲,等你长大,天上、地下,任你想象!
奶奶这样说的时候,我对海底和天上充满了好奇。地下有没有龙宫,我不知道。然而,在梦中,我的确去过一趟龙宫。那是我听完奶奶关于龙王童话的一瞬间,我的意念里贮存了海底世界的秘密。于是,这种秘密发酵,孕育了一个奇妙的梦境。我梦见自己长了一对白色的翅膀,像天使一样扇动翅膀飞到龙宫。我不知道飞去的是哪个龙王的家,也没有看见任何一条有颜色的龙,我只看见了一个发光的宝物,这宝物上下三层,每层珠宝的颜色不一样,最底下的一层是三个黄珠,第二层是两个青珠,第一层是一个红珠。近看,珠宝质地差不多。远看,三种火焰跳跃着,黄色的火焰顶端接着青色的,青色的火焰顶端托着红色的,仿佛一株株三环的火炬燃烧着,用手摸去,却是冰凉的气息。
我被这冰凉的梦惊醒,大约是凌晨四点左右。我咿呀咿呀地讲给妈妈听,妈妈听不懂,她以为我饿了才醒来,她把她的**塞进我的嘴里,中断了我给她讲述梦境。我的天灵盖古还没有长严实,说的任何一句话,妈妈都听不懂。这个梦缠绕着我好多天,我细细回味梦中的每一个情节,甚至我在梦中还打电话给天上另一颗星星,我向他描述了梦境中宝物的形状,他沉思了片刻,说我梦见的应该是摩尼宝珠。他重复了一遍:一定是摩尼宝珠,不会有错。我问什么是摩尼宝珠?他说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关于摩尼宝珠,我竟然一无所知!我坠落在人间,成了个凡夫俗子,梦到摩尼宝珠,才有了与它相知的缘分。我又重回天宫,找到一个文曲星,向他请教,他告诉我它是海底龙宫里的如意宝珠,属于无价的奇珍,庄严殊好,自然流露清静光明。我能够梦见它,预示着我与它有某种缘分。或许,许多人终其一生不知道自己的心底也有一颗珍贵的摩尼宝珠,无论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这颗宝珠都在你的身体里,静静地泛着清幽的光芒,那么执著,那么笃定,仿佛金刚一般岿然不动。
自从在梦中见到摩尼宝珠,我开始思考,它大约是要告诉我不追求外境,把心带回家,活在当下。于是,我尽量不去回忆前世,追求心清、追求心静、追求无为、追求无名、追求安然,让心归家,这就是婴儿最好的状态。其实,我发现自己天生携带着清净心,我一个人呆在摇篮里,宁静而坦然,心中跳跃的清净光,越是清净,越是感觉内心强大无比。如果把我投身于熙熙的人堆中,我反而慌张孤独。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这颗清净心就是摩尼宝珠散发出来的光芒。
让时间倒流,我也回顾了往世的种种,我曾经生活在无名的混沌中,活在颠倒中,活在梦幻泡影中,活在虚空里,因为,我心住在外境,向外求索的。我追求名声、追求事业、追求爱情、追求财富、追求华衣……就这样,我被生活裹挟着,懵懂向前。我生活的环境,就像一个偌大的游戏空间,整个的人与物都活跃在其间。我追求什么,就进入与之相应的游戏空间,在一定的轨道上运行自己的人生,宛如我选择了人生的高速轨道。从我踏上轨道的一瞬间,就把我局限在一定的空间,直至我走完高速回到低速的路上。在人生的高速路上,我没有找见出口,没有退路可回,迷迷糊糊地直达了终点,终结了前世。有时候,我也暴露在舞台、大厅广众之下,虽然华丽,心里却是虚幻的,我看得见露在外面的光芒,看不见内心摩尼宝珠的清净光。
每个人的内心其实藏匿着一个摩尼宝珠,它被蒙上了一层追求红尘的浮华而已。等到浮华之心退去,清净之心显现,每个人的那个摩尼宝珠才一一凸显。等到摩尼宝珠凸显的时候,真正的心才回归家,此家不是彼家,而是心的家。这个火热的夏季,我梦见摩尼宝珠,重新找回了那颗久藏在心底的清净,它泛着青色的光,跳跃在我的心头,我怀揣着它,静静地躺着,望着窗外一片茂密的森林,看着鸟雀在树枝间自由地飞翔,我的心也萌芽开花。
在清净心与自由心的尽头,原来酝酿着我的前世今生的记忆。我的梦一向神奇,天上、地下,云里、雾里,有的虚无,有的缥缈,有的模糊,有的清晰,有的像电视连续剧一样有完整的情节,中途醒来再睡着,还可以继续顺着剧情往下走。如果不梦见摩尼宝珠,大约找不回自己的那一颗清净心。关于梦,在远古时代,人们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构造,并且受梦中景象的影响,于是就产生了一种观念,他们的思维和感觉不是他们身体的活动,而是一种独特的寓于这个身体之中,而在人死亡之时离开身体的灵魂活动。因为这个著名的梦的观点,不少学者当做一个课题去研究。在梦中,人们往往会经历各种境遇,自由地穿梭于任何一个地方,做任何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而醒来时却发现身体还是躺着并未离开。
我也曾经梦见自己飞上了南天门,清楚地看见南天门三个字用红色的大字书写在悬崖上,走进南天门,看见无限广大的花园,各种花朵,鲜艳无比,在花园中间,有一些小径,我就信步走在小径上赏花。那个梦境始终留在我的脑海里,像真的一般。梦,并不是空穴来风,不是毫无意义的,不是荒谬的,它是完全有意义的精神现象,梦的实质是各种欲望的满足,由错综复杂的智慧活动所产生的。
做完去南天门的梦,每次奶奶带我出门,我会有意识地望望南天门、北天门、东天门、西天门,我幻想自己的双目有穿透一切的能力,能透过厚厚的云层,看看天上到底有没有天门。直至三伏天的一个黄昏,我过完三岁生日,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舅舅带我去看晚霞,我们从喧嚣的城市驱车来到温泉的一个农庄。仅仅几十里路,进入了另一重天地。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公路两旁的苹果树占据了整个村庄,每个树的枝头挂满了丰盛的果实,果实上套着土黄色的袋子,仿佛一个个尚未出世的婴儿被主人包裹得严严实实。我看不见苹果是红色的还是绿色的,或者说是黄色的,他们几个人互相猜着,赋予了苹果主观上的色彩。苹果的祖辈裸露了大半生的身子,如今随着时代的变迁,优雅地转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面纱,隔绝了太阳紫外线的直射,阻挡了鸟雀的任意叨啄,它们被主人养育得高贵悠然,神秘地居于枝头。这哪里是苹果?分明是我穿着蓬蓬裙,带着面纱呢!
在夹道苹果树的转弯处,外婆的老家赫然出现了。她打开锁,推开门,一个四合院出现在眼前。再打开一道锁,走进一个客厅套着卧室,卧室连着厨房的房子,所有的家具床铺都覆盖着以防落上尘土。我们迅速地揭掉覆盖物,沙发、床铺、靠椅、桌子、烧水器等一一显露了出来,可见外婆非常洁净的生活习惯。他们几个人躲在房子里喝茶、聊天、打牌,享受乡间丰盛的晚餐。我追着院子里几只麻雀,它们见我来,呼啦一声,飞上了一颗核桃树。
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爸爸、外公开车去了沟边看晚霞。乡间的天空格外的蓝,是一种很清爽的浅蓝色,一会儿压上了厚厚的灰色云团,在云团的下面,夕阳正在西下,正要进入地平线,在天空形成一个庞大的光圈,周围的天色都被映衬成了红色,边缘是黄色的。我看着头顶黑压压的云,凝望着西边那一片美丽的晚霞,我又一次忆起我飞上南天门的那个梦境。那么,南天门又在何方?
外婆,在草地上独自舞蹈;舅舅,兴奋地奔跑着、呼喊着,拍打着野草;妈妈,在山坡上高歌;爷爷,高高地站在山顶发呆;外公,一个人漫步到沟边去了;奶奶,抱着我,站在在黄昏的晚霞中,各自沉浸于自己内心的那个空间。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而我把那个梦境又细细地回味了一遍,默然转身,我看见了晚霞里妈妈美丽的背影,我和奶奶悄悄地退到后面,按下快门,留住了黄昏中的优雅,妈妈纤巧,爸爸岿然,爷爷疏朗,外婆优美、舅舅调皮,外公怡然!
现实与梦境交替,我的童年生活就在真实与虚幻中推演着。在现实中,我守着心底的摩尼宝珠,跳跃着清净的火焰;在梦境,我入地,上天,自由舒畅,满足着我虚幻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