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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有灵,山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都见证了他的死亡。
他孤独地走向死亡的过程,竟是万物簇拥。
他是一个穷书生,拥有一间茅草屋,还有满屋子的书。
其实对于他来说,“拥有”这个词不太恰当。当他背井离乡,赴京考取功名之时,茅屋还是那个茅屋,静静立在山脚下,兀然存在着,不属于谁,不被谁拥有。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轰然坍塌,也不会因为他的存在就违背生命的历程,是的,茅屋也有生命,也会在自己该离开的时候“突然”离开,但其实,一切都有命数。
满屋的书也并非是他所拥有的。只是书愿意把知识依附在他身上。当他在山中静坐,等待灵魂离开这个人世间后,书也就回收了自己的知识。
人们总说,他的知识将永世长存,但其实,是知识自身脱离了依附的载体,愿意一直逗留,愿意一直存在。而那些所谓失落的文明,不过是因为知识想要去完成自己的生命形式,而不被人类所固化。
人类给了它“文明”的定义,实则它是一个自由的生命,同人类一样,比人类自由。
进京赶考的书生历经一路坎坷,翻山涉水,总感觉每走过一处,生命就充盈了一分。那日月正圆,清冷的月光洒在湖上,他泛舟于上,全然溺在月光中,两行清泪滑落,他暗暗嘲笑着古人,“清冷”一词就概括了月光,但却没有触及到月光的生命。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月光愿意接纳他,湖水也静默着,允许他的存在。他虔诚地跪下,虔诚地低头,虔诚地虔诚着。
神明从来不住在所谓的天宫,住在天宫里的还是人。他在那一晚,在接受洗礼的那一晚明白,神明一直都是以生命的形式存在,那月光,那湖水,不知道给了他多少救赎。
一路虔诚,一路舍弃。到了京城,穷书生只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纯粹的人。
他在考卷上书写历史,并未赞美古代帝王英雄的丰功伟绩,只赞美生命,除人之外的生命,他写得酣畅淋漓,是啊,笔都允许了,字都允许了,文明都允许了,他简直成了无数的生命的集合体。
他在考场上肆意大笑,冲着帮助另一个考生作弊的考官破口大骂:“依附在你这种狗东西身上,简直是对生命的羞辱!”考官震怒,扰乱科考的罪名扣在他身上,他“有幸”见到了当今皇帝,那个坐在帘子后面神情阴郁的男人。他走了下来,走到穷书生身旁,缓缓蹲下身,“圣上贵为九五之尊,万万使不得!”周围的侍从、官员慌乱地劝着,皇帝一挥手,众人纷纷闭上了自己的嘴。
“话语吵嚷,但它们没有选择权,长期依附在人身上,话没了自主权”穷书生看着皇帝,认真地说到。
“喂,这具身体里的灵魂,你想当皇帝吗?”依旧是那么阴郁,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波澜,穷书生起身吻了吻皇帝的眼睛,周围的人纷纷上前护驾,书生同情地说道:“很辛苦吧,你的灵魂被这么多生命折磨着,放了自己。”穷书生被带了下去,皇帝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眼神依旧阴郁,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是,他的灵魂在恸哭。
皇帝最终把穷书生放了,他知道他是管不住书生的。这一辈子,皇帝对的灵魂都只能锁在皇宫,锁在王朝,锁在国家大事里,而穷书生不一样,他身上寄托了太多自由的灵魂和生命。
回到山脚的茅草屋,一切跟从前没什么两样。茅屋还是那个茅屋,书还是那些书,它们都没有抛弃他。
住在这山脚下这么多年,他其实一次都没有爬过那山。看着漫山的秋叶,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山在呼唤他。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一路的生命,一路的救赎。他终于爬到了山顶,在山涧旁端坐着,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他只是那样坐着,完成对生命的圆寂,在万物簇拥下,成为一个真正自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