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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久别盘腿坐在画室地板上，手机横屏握在掌心里。

\"Defeat\"的字样跳出来时，她下意识骂了句脏话。

屏幕上的安琪拉倒在血泊中，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惨烈。

\"小久。\"

温知遇的声音从画架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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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打游戏去楼下。\"

她抬头看见父亲正用刮刀处理余安杭画布上的肌理层。

少年站在三步之外，左手托着调色盘，右手执笔在腕间试色。

阳光穿过他指缝，在亚麻布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又没开声音...\"

温久别小声辩解，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壳边缘的裂痕。

这是上周和姜曜吵架时摔的。

余安杭突然转头看她。

他今天穿了件灰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小臂内侧一道淡色疤痕。

温久别注意到他握笔的姿势很特别——拇指和食指捏住笔杆中段，像在持一把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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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了。\"

少年开口。

他声音很轻，却让空调的嗡鸣声都安静下来。

\"什么？\"

\"你偷看我。\"

余安杭用笔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转向温久别。

群青颜料顺着笔杆滑到他虎口，像一滴凝固的海洋。

温久别的耳根突然烧起来。

她慌乱地站起身，帆布鞋踢翻了脚边的矿泉水瓶。

瓶子滚到余安杭脚边，少年弯腰去捡时，衬衫后领滑落，露出颈后一小片淡青色纹身——是数字\"7\"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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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楼下中庭。\"

温知遇头也不抬地说。

\"顺便帮我买杯冰美式。\"

电梯镜子映出温久别绯红的脸。

她对着镜面龇了龇牙，虎牙在冷光下白得发亮。

手机在这时振动起来，姜曜的微信头像跳出来：【上号？带你摘星星】

【滚】

她回复得干脆利落，拇指却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会儿，又补了个龇牙笑的表情包。

西梅集团的中庭栽着七棵南洋杉，树荫下散落着奶白色咖啡座。

温久别选了最角落的位置，这里能看见三楼落地窗内晃动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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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安杭正站在窗边调色，逆光中像个被框在画布里的剪影。

\"听说余董昨天又发火了...\"

隔壁座突然飘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士正用吸管搅动冰拿铁，钻石腕表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温久别竖起耳朵。

她今天的白色T恤上印着\"别管我\"三个大字，此刻却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整个人往声源处倾斜了十五度。

\"...大少爷放着MIT不读，非要学什么油画。\"

对面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嗤笑一声。

\"余氏建筑的年报你看没？现金流都快...\"

香奈儿女士突然用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点了点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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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久别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碰倒了糖罐，方糖撒了一地。

她蹲下去捡时，听见高跟鞋清脆的叩击声渐行渐远。

\"余安杭...\"

她默念这个名字，指尖在手机备忘录上无意识地划动。

搜索框里自动联想的第一个词条让她瞪大眼睛——【余氏集团长子抑郁症】。

楼上突然传来争吵声。

温久别抬头看见余安杭的身影消失在窗边，接着是画架倒地的闷响。

她抓起没喝完的冰美式就往电梯冲，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撞断肋骨。

307室的门虚掩着。

温久别推门时，松节油的气味混着某种木质香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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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安杭背对着门口，衬衫后襟被汗水浸透，隐约透出脊椎的轮廓。

地上散落着刮刀和挤变形的颜料管，铬黄色溅在墙面上，像一记突兀的耳光。

\"老温？\"

温久别轻声呼唤。

画室深处传来温知遇的叹息。

\"小久，先出去。\"

她这才看见父亲站在内间门口，手里捏着部亮着屏的手机。

屏幕上是一则财经新闻推送：【余氏建筑少东家缺席董事会股价暴跌5%】

余安杭突然转身。

他眼眶发红，左手死死攥着右手手腕——那里有新鲜的血痕，像是被指甲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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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久别注意到他无名指戴着枚素银戒指，戒面刻着极小的字母\"E\"。

\"药...\"

少年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玻璃。

他踉跄着走向储物柜，膝盖撞翻颜料架也浑然不觉。

温久别看见他翻出个棕色药瓶，倒出两粒白色药片时手指抖得厉害，药丸滚落在地毯上。

温知遇快步上前按住他肩膀。

\"安杭，深呼吸。\"

温久别鬼使神差地蹲下去捡药丸。

药片上刻着\"Paroxetine\"的字样，在她掌心留下微苦的粉末。

当她抬头时，正对上余安杭垂下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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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瞳孔在阳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像两潭结冰的湖水。

\"别看...\"

余安杭别过脸去，喉结剧烈滚动。

他后颈的\"7\"字纹身随着呼吸起伏，像道未愈的伤疤。

温知遇递来一杯水。

\"把药吃了，我送你回宿舍。\"

玻璃杯折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晃动。

余安杭吞药时脖颈拉出脆弱的线条，温久别看见他耳后有个极淡的胎记，形状像片凋零的枫叶。

\"我自己能走。\"

少年推开玻璃杯，水珠顺着杯壁滑落，在桌面洇开一片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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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腰收拾画具时，衬衫口袋里掉出张对折的速写纸。

温久别趁他不注意悄悄展开——纸上是用铅笔反复描摹的同一个场景：空荡的画室里，穿白裙的女孩背对画面，马尾辫发梢沾着颜料。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余安杭夺回速写纸的动作带起一阵风。

他苍白的指尖擦过温久别手背，温度比想象中要高。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声音很低，睫毛在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温知遇轻咳一声。

\"小久，帮安杭拿一下外套。\"

黑色卫衣挂在门后挂钩上，散发着淡淡的雪松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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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久别在递过去的瞬间，突然摸到内袋里有硬物。

余安杭显然也察觉了，他迅速抽走外套，但已经晚了——半张照片飘落在地。

上面是十二三岁的余安杭，穿着私立学校制服站在建筑模型前，身后男人的手重重压在他肩上，压得他微微佝偻着背。

\"余董年轻时候还挺帅。\"

温知遇试图打圆场，弯腰去捡照片时却碰倒了颜料箱。

温久别看着那些昂贵的进口颜料滚落一地，像打翻的彩虹糖。

余安杭僵在原地。

阳光从他身后漫过来，在地板上投下修长的影子。

影子边缘微微发颤，像幅没绷紧的画布。

\"我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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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终只说出这句话，声音轻得像铅笔划过素描纸。

离开前，少年回头看了眼窗边的画架——那幅未完成的油画上，灰蓝色云层正在吞噬最后一缕阳光。

温知遇等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开口。

\"他父亲希望他学建筑。\"

温久别摩挲着照片边缘。

\"所以他是离家出走？\"

\"更复杂。\"

老温捡起滚到脚边的深红颜料管。

\"安杭有联觉症，看到数字会联想到颜色。7是深蓝色，他父亲最讨厌的颜色。\"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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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曜发来游戏邀请，背景是他们在电玩城拍的合照。

温久别突然想起余安杭速写本里那个白裙子背影，马尾辫翘起的弧度和她今天一模一样。

她跑向电梯时，听见父亲在身后喊。

\"别追太紧！他有创伤后应激——\"

余安杭正在一楼大厅等出租车。

午后阳光穿过玻璃穹顶，把他整个人浸泡在蜜色光线里。

温久别看见他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枚银戒，戒面在阳光下闪出细小的光斑。

\"余安杭！\"

她气喘吁吁地拦在旋转门前。

少年像是早有预料，从口袋里摸出张对折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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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名和剂量。\"

他顿了顿。

\"别查百度，都是错的。\"

温久别接过纸条时，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薄茧。

纸条上用铅笔写着两行字，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

「帕罗西汀20mg/日

蓝色是灰的但你是亮的」

出租车喇叭声响起时，余安杭已经推开玻璃门。

热浪裹挟着梧桐叶的气息涌进来，吹乱了他后颈的碎发。

温久别突然发现那个\"7\"字纹身下方还有极小的字母——\"Eternity\"的首字母，被衣领遮住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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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还来画室吗？\"

她冲着背影喊道。

余安杭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手摆了摆。

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柏油路面上投下五道流动的光痕，像调色盘上没来得及混合的颜料。

温久别展开那张被攥得发热的纸条。

背面还有一行小字，铅笔痕迹被汗水晕开些许：

「如果你愿意，可以来看我画画

但请不要穿白裙子」

头顶传来玻璃碰撞的声响。

三楼的落地窗前，温知遇正用画笔敲打调色盘，对她做了个\"快上来\"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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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久别把纸条塞进手机壳里，转身时看见电梯镜面映出自己通红的脸。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夏天或许比想象中更加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