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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白。

仅有一轮红日算得上别样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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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植物，也没有动物，只有无穷无尽茫茫素雪。

刺骨的冷，灵力无法用出。

碎雪打在脸上，生疼。祝忘想以手臂遮挡，不料雪化入骨，不知不觉爬满全身，渗尽四肢百骸，冻上了每一块骨头，行走十分僵硬。

唯一动态是簌簌落下的雪，偶尔随风卷起来，刮到祝忘脸上。

不用回头祝忘也知，她深一脚浅一脚踩出的脚印，早被风雪迅速填上了。

漫无目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祝忘在心中默数过时间，明明足有两刻钟过去，空中太阳却无一寸偏移。

奇怪……

这一层并无提示，但祝忘猜测，应该需要自己走出雪原。

而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腿脚虽然感到疲劳与麻木，体力也正在被飞速消耗，却并没有其他感觉，痛觉她已经可以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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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一个时辰过去。

她专注数数，不去想其他。风声呼啸是唯一的声音。

她只能选择一个方向一直前行，迈出每一步都需要勇气。她逐渐被风雪覆盖，起先还有力气拂去雪花，后来，连这点力气也不舍得用了。

不能休息。因为休息会使人懒惰，倘若她一时停下，她怕自己再也迈不动脚步。不能闭眼。会偏斜方向。思维也不能停止，这意味陷入孤寂……会逐渐被不再理智的情绪占领。

而好久之后。

她逐渐感觉眼睛有些模糊，似看不清前路，霜结在她睫毛上。很快，她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她在茫茫白色中失去了方向。

无尽的疲累和放弃在她自己变成黑色的世界里堆积。

为什么不放弃呢？她似乎没什么努力下去的理由。原地躺下也不会怎么样，无非被赶出天心塔。但想了想入塔花的那一笔巨款，祝忘又咬了咬已经僵硬的牙，牙齿相交打颤，发出让人听了难受的声音。

再……坚持一会。不行了……再放弃。

她思维迟滞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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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在失去视野后，脚步逐渐走偏，绕了好大一圈后，又回到原点。支撑她的已经不是想象中的目的地，而是一步，一小步，每一步。她在走出一步之后，总要求自己再走一步，又一步……至于结果和终点，她看不见，也不知道在哪里。但多走一步，总会到的。

脚步沉重如山，轻飘飘的雪花压在她身上，重如千斤。

她此时此刻尚未筑基，体质比凡人强不到哪里去，仅能勉强挨住这寒冷，全身冻得发红，以至于精神产生了错觉，有热流涌进了身体——这是冻伤。

但这雪人一直在风雪中行走，仿佛永不妥协。

不知多久。祝忘已经精神恍惚，不再能数清时间。

倏忽。

她眼前一亮，光芒刺眼。

……第三层，在她无知无觉间，走过了。

她身上像卸下了千钧重担，脚步异常轻快起来，一时间不适应，扑倒在地。倒是痛感的确已经麻木了，摔这一下都不怎么觉得疼。

思维也灵活转动起来：她的身体状态，又恢复到了初入天心塔之时。除了心跳声，也能听到别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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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阵微风拂过来，软软暖暖。

她终于发现自己活转过来了，已经站在了第四层。

她习惯性环手，却发现怀里没有兔子。于是喃喃自语：好想抱兔子。毛绒绒暖呼呼，还会垂下耳朵任由搓扁捏圆。

…………

唉。

叹了口气。祝忘把思绪集中起来，放到眼前。

她踩在巨大的青石上，周围云雾缭绕，看不清路。

走到岩石边缘远眺，才看见远处一块更大的岩石平台，藏在云雾里。

她试探着往下看了一眼，见极深极黑，顿时头晕眼花、脸色发白，踉跄着退了一步。感觉告诉她，她随时可能因为恐高掉下去……摔成一摊肉泥。这肯定不好看……呸呸，别乱想。她按着胸口，勉强按住了自己难以安静下来的情绪。

祝忘长吸了一口气。但身体莫名开始颤抖，难以抑制，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感觉已经握不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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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祝石没在她怀里。

就在这时，云雾之中，缓缓现出一块小小的平台，大小只能容一人踩上去。

但就这小小的一块平台，离祝忘所在平台，却有一米来远。

而随着祝忘再次靠近石台边缘，第二块小石台也在云雾里现出形来。

祝忘此时此刻真的很想逃跑，但她勉强使自己定在原地，强迫自己分析：如果靠近石台，就会显现别的石台，那只需要…站上第一块石台，就能看到第三块。而她刚刚勉强靠近了自己脚底大石台的边缘，都转了一圈，确定是没再有第二条路。灵力是不被允许使用的，也就是不能通过冒险驱使物品过去，不过也可能有禁空，虽然她没看到阵法，但有些宝物也同样能做到这一点……

因此，只有这一条路。

祝忘在石台边缘半跪下来，试图用手够一下有没有什么无形的底，万一掉下去，不至于摔个好歹。但没有。想了想，她从储物玉佩中取出一堆灵石，先往下丢——

她支着耳朵听了许久，没有回声，由此想到了自己摔成一摊肉泥的样子，再次汗毛竖起，打了个寒战。

摇摇头缩起脖子，随即又取出一颗，用力向对面大石台掷去，这次听到了响声，像是碰上了石壁。

即便看不见也能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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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忘沉吟片刻，从玉佩中肉痛地取出一大把灵石，连续往外抛了几次，灵石落下声声清脆。终于有几颗稀稀落落地地停在了第三块仍藏在云中的平台，较前两块偏了大约半尺——果然，不是直直往前跳就能解决的。

但即便如此……

祝忘看着眼前小小的石台发愁，一张脸皱成了个漂亮的小苦瓜。

就是知道路，她也不敢跳。

万一摔了怎么办？虽然她的平衡感不至于差到那个地步，但万一又踩到灵石上滑倒了怎么办？说到底她根本没实在修过几天仙，基本功差得不行，真的能过去吗……

天心塔到高处逐渐会让人忘记自己身在塔中，也会让人忘记前几层都经历了什么，以免有人抱着“反正身在塔中，大不了就是失败”的想法。越到高处，施加的规则越多，直到出塔，才会把这些记忆归还。

跳，还是不跳？可这路就这一条，难不成等着祝石他们来救？而且这是■■■，他们又如何进得来？

咦……这里是哪里？

祝忘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东西，但也想不起来——不过这种想不起来的感觉对她来说分外熟悉，倒也不至于使她感到难受。

祝忘在石台边缘蹲了下来，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但条件反射的害怕和身体本身对恐惧的反抗仍然是无可避免，意识在反反复复地告诉她：你在悬崖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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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心悸。

但是她得做点什么。明明有路，总得做点什么吧？

比如说先跳到第一个台子上，这样，就能去第二个……

祝忘用意志把自己从地上拖起来，默默念道：“就这一次，只要过去了，后面都会好的！”

但脚步不太听意志的使唤，她整个人抖得不行，像个筛子。

“能过去的、能过去……”她嘴唇发白，狠咬了自己一口，尝到口中腥甜，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片刻。接着不给自己思考和反悔的机会，对准石台，起跳！

一连跳了两个石台，第三个石台终于出现——

那台子上立着两颗圆圆的灵石。

祝忘心跳如擂鼓，却也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又是一跳！

瞬息之间。等她落在第三个台子上，腿已经软的差不多了。如不是因为这台子上没有可供她跪下之地，她大概真会腿一软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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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也随之出现了：第四个石台并没有出现，离大石台还有七八尺之遥，她无论如何也跳不过去，同时，她的储物玉佩也被禁用了，可谓雪上加霜。

祝忘真是欲哭无泪，再回头一看走过的地方，前两个石台也带着本来扔上去的灵石不翼而飞！

……简直是不给活路。

祝忘丧着脸，心跳得飞快，觉得自己随时能掉下去：但肯定还有路，只是她没有找到……

直面恐惧说来轻巧。果然终究是难以做到的，不然也不必称之为恐惧了。

不过，祝忘心里其实还有一个想法——一个一开始就有所猜测，却不愿去想的事。

便是直接往下跳了。

那些石台来无影去无踪，离得更远，她现在也想不出办法测试了，但也有一个可能，她落到哪里，哪里就会有石台。但这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

祝忘摇摇欲坠地站着。

肯定是有路的，却不让人探路，这不就只剩下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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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忘咬牙，带着一脸视死如归，再次往前一跳！

轻轻地，她落在了实地上。她带着劫后余生砰砰心跳半身软倒在地，讶然回头：第一个大石台，竟然近了许多。

那这算是，让她赌对了？

祝忘心里顿时转过许多念头，其中一个便是祝石曾经对怕高表示讶异——这要么说明祝石同她以前不熟识；要么就是这是在祝石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的恐惧……

但总算是让她过来了。

她面前亮起一扇门，有两个字金光熠熠，凌空而书：甲上。

祝忘眨眨眼，好奇念出，心中嘀咕：“什么甲上？”

但她实在是软倒得爬不起来，那门见山不就它，便直挺挺地冲过来——

就这样，祝忘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入了天心塔第五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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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祝忘坐在床榻边上。

她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老人，脸色苍白，显然常常被病痛折磨。

她手上则拿着一把扇子，胸前平平——不，现在应该说“他”了。祝忘恍然，她怕是借了谁的回忆。

床上之人咳嗽了一下，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眉间再次被病痛沾染。

“咳……安……还守着老太婆呐？”老人家眼中没有神采，却仍然保留着一丝温柔，她劝道：“离去吧……老太婆这把年纪，活够啦。”

小安…？是我。祝忘心说，旁观着这叫“小安”之人说话。

他露出笑脸，“我又不忙，多留一会又如何，您就别赶我了。”

房间是窄小的，四角落满了灰尘，多待一会都能呛上几口。家具惟有一个缺角的小桌和不平的地面上一张一动就会咿呀的床。连多余待客的椅子都没有。

小安陪醒着的婆婆聊了一会。婆婆上了年纪，本是该缺觉的，却总昏昏沉沉，一会又睡过去了。

祝忘这才随着小安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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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似乎只是一缕魂魄，只能依附在这名为小安之人身上，感他所想，却无力改变。

门外许多户人家挂着白绫，家家都有咳嗽的人，不止老人。

小安按了按眉心。他知道这场来势汹汹的瘟疫很是异常，但不知道竟能在短短两天席卷全城，还隐隐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也来了不少丹修大能，说一时半会查不出来，倒是以古城的情况，不能再扩散了。

可是这不是一般的瘟疫。也不是一般方法能止住的。

于是向来济人的丹修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了一个方案：用泉氏的黄泉魂火。黄泉魂火可灼烧灵魂。

因为这瘟疫一传十、十传百，先是老弱后来便是青壮，再后来，连修界练气期小弟子也都染上了，怪的是，传染的根是在魂魄上，因此才要黄泉魂火。

短短两天。

小安不同意这个方案——那是要将整个古城之人活活烧死啊！

可是传染愈来愈烈，他又能有什么办法？他一个毛孩子，又能担什么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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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才明白，什么少年天才、泉氏少主、修界独当一面的后起之秀——这些通通都是假的。

他的面子泉氏的面子举足轻重，而他的行为他的想法无足轻重。虽是他把人家请来，但人家只给他赔个笑脸完事，心里还是听不进去的

于是。

他带了一部分泉氏弟子封锁了古城。

自己则一直待在城中，表示自己誓与城中凡人共存亡。

【作者题外话】：有重要更改，如果没有变化记得删缓存，目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