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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涵涵哼着歌推开家门时，差点被玄关处凝重的空气呛到。
父亲端坐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双手交叠撑着手杖——那根他声称\"只是装饰品\"的紫檀木手杖此刻正杵在地板上，像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剑。母亲背对着门口，肩膀绷得笔直，正在擦拭一个已经锃亮到反光的花瓶。而最诡异的是，她那个常年不着家的哥哥付一鸣，居然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旁，低头玩着手机——只是指节用力到发白。
付涵涵的歌声卡在了喉咙里。
\"我......回来了？\"她试探性地开口，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父亲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她瞬间回忆起小学时考砸了数学被请家长的场景。
\"涵涵，\"母亲终于转过身，脸上挂着一种近乎恐怖的平静笑容，\"来，坐下。\"
付涵涵的背包\"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可能性——爷爷住院了？家里破产了？还是......她上周偷偷用母亲的高级面霜当身体乳被发现了？
\"出......什么事了？\"她战战兢兢地蹭到沙发边缘，随时准备逃跑。
父亲的手杖\"咚\"地一声敲在地板上：\"问你哥。\"
付一鸣抬起头，那张平时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此刻苍白得像纸。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只是把手机屏幕转向付涵涵——上面是一张照片：他和一个清秀的男生在游乐园的合影，两人戴着同款米奇耳朵，男生的手自然地搭在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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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涵涵眨了眨眼：\"就这？你们去迪士尼了？怎么不叫我——\"
\"重点！\"父亲突然提高了音量，吓得付涵涵一哆嗦，\"重点是，他今早被王阿姨看见和这个男生在......在......\"
\"在接吻。\"母亲冷静地接话，手里的抹布快要把花瓶釉面擦掉了，\"在咱家小区后面的银杏树下。\"
付涵涵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完美的O型。
客厅里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大得吓人。付涵涵的目光在父母和哥哥之间来回扫视，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演习，这是付家十八年来最严重的一场地震。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哥你喜欢男生？\"
付一鸣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母亲手里的花瓶终于不堪折磨，\"咣当\"一声倒在了茶几上。父亲的手杖又开始敲地板，节奏快得像在发电报。
付涵涵的大脑飞速运转。她想起上周和白柒看的BL漫画，想起班里女生们偷偷讨论的某对男团CP，想起去年参加的表姐婚礼上，那个穿着西装特别帅气的女司仪......
\"其实......\"她咽了咽口水，\"现在挺开放的啊，我们班好多女生都嗑男男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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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能一样吗！\"父亲突然暴起，手杖指向付一鸣，\"那是别人家的事！现在是你哥！我们老付家的独苗！\"
付涵涵这才注意到，父亲的眼角居然有点发红。这个发现比得知哥哥的性向更让她震惊——她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父亲，居然在......难过？
\"爸......\"付一鸣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本来想过段时间再......\"
\"过段时间？\"母亲突然冷笑一声，\"过段时间是不是要直接带人回家吃饭了？\"
付涵涵看着母亲发红的眼眶，突然意识到——这场风暴的核心不是愤怒，而是恐惧。恐惧于未知，恐惧于不同，恐惧于自己精心规划的人生蓝图被撕得粉碎。
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翻出昨天和白柒的聊天记录：\"其实......\"她把屏幕转向父母，\"白柒说她们小区有个叔叔也是同性恋，后来领养了一个女孩，现在过得可幸福了......\"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付涵涵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但她硬着头皮继续：\"而且哥这么优秀，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有什么关系......\"
话没说完，父亲的手杖\"咣\"地一声砸在了茶几上，玻璃杯应声而碎。
\"你懂什么！\"父亲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吗？你知道他以后要面对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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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付涵涵突然提高了嗓门，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我当然知道！但比起那些陌生人，难道不是哥的幸福更重要吗？\"
客厅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付一鸣震惊地看着她，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母亲手里的抹布终于掉在了地上。父亲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付涵涵的心脏跳得飞快，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越界了，但话已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
\"反正......\"她小声嘟囔，\"比起哥带个不三不四的女朋友回来，我宁愿他要个帅气的男朋友......\"
\"付涵涵！\"母亲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但奇怪的是，客厅里那种令人窒息的凝重似乎被打破了一些。父亲的手杖不再敲击地板，而是无力地靠在沙发边。母亲叹了口气，弯腰开始收拾碎玻璃。
付一鸣突然站起来，走到付涵涵面前，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谢了，小鬼。\"
他的声音有点抖。
付涵涵抬头看着哥哥通红的眼圈，突然意识到——这场地震或许会改变付家的一切，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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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偷偷藏在哥哥书包里的漫画。
比如每次她考砸了，哥哥都会带她去吃的那家冰淇淋店。
比如现在，他揉她头发时，那熟悉的、微微发颤的力度。
\"晚饭吃什么？\"她故意大声问道，试图打破沉默，\"我饿了。\"
母亲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你......\"
就在这时，父亲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皱得更紧：\"是王阿姨。\"
付涵涵和付一鸣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个目睹了整个\"银杏树事件\"的王阿姨，此刻打电话来，用意不言而喻。
父亲盯着手机看了几秒，突然按下拒接键，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点外卖吧。\"他闷声说，\"今天不做饭了。\"
付涵涵瞪大了眼睛——这简直是历史性的一刻！她那个\"外卖都是垃圾食品\"的父亲，居然主动提议点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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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别点太油的。\"
付一鸣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他掏出手机，轻声问付涵涵：\"想吃什么？\"
\"披萨！\"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犹豫了一下，小声补充，\"......可以叫两份吗？我想请白柒来吃。\"
父亲猛地抬头：\"现在叫同学来？\"
\"她......\"付涵涵绞着手指，\"她家里最近有点事，我想......\"
她没有说完，但奇怪的是，父亲的表情突然软化了一些。他看了看付一鸣，又看了看付涵涵，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随你吧。\"
这三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像一个承诺。
付涵涵立刻掏出手机给白柒发消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余光里，她看见哥哥悄悄地擦了擦眼角，而母亲正把那个擦得锃亮的花瓶放回原处——这一次，她的手不再发抖。
窗外，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金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落在客厅地板上那些玻璃碎片上，折射出细小的、彩虹般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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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或许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但付涵涵想，也许，这并不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