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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出那个谜语了吗？”帽匠说，再次转向爱丽丝。
“没，我放弃了。谜底是什么？”爱丽丝回答。
“我也不知道。”帽匠说。
……
夜晚十一点左右的酒吧并不显得冷清，街上的晚风也不是十分和气，窗边的风铃在它们疾驰的同时急躁地相互碰撞着，镶钻的酒杯在男人的手里反射着斑斓的霓虹灯光。男人摇晃着酒杯，时而凝视着威士忌在酒杯中的流动，或者是看着浮动在酒水上的冰块，又或者透过酒杯看着自己那双无神的双眸。男人把酒杯移到自己嘴边，只动指不动腕地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威士忌，而后又把它移到自己的眼前，顷刻又以同样的姿态抿了一口酒，如此反复，直到手里的酒杯只剩下冰块。
一个人，那个男人已经在吧台前坐了将近两个小时。他喜欢一个人待着，这样就不会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讨厌一个人待着，在喧嚣的人群中形影独只，这会令他头皮发麻。人们喜欢独处，但是绝不喜欢孤独。
“伙计，再来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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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似乎没法把腰支棱起来，勾着个头尽力把自己的视线抬到与酒杯边缘平齐，两只眼球只能从各自的眼眶中露出一半，挂这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对着服务生无力呻吟般地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酒吧里的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情了，尽管这实在令人作呕，但服务生仍然面带微笑地迎面走来。
吧台的服务生取走了男人眼前的酒杯，从柜台上取出了另一个酒杯和一瓶威士忌，向酒杯里加入了些冰块，倒入了约莫半杯威士忌，而后又从柜台底层找出了一些柠檬片和一袋薄荷，再小心地把他们放在这只换新的酒杯上。
“请慢用，先生。”服务生收起了男人用来已经喝过六次威士忌的酒杯，开始擦拭柜台上的一些器皿。
男人凝视着在液面上浮动的柠檬，在杯缘上摆动的薄荷叶，迟迟没有动作。
“如果您喝不了的话，这杯不收您的钱。”
“伙计，”男人抬起了他勾着的头，用只露一半眼球的眼睛看着服务生，“你有谈朋友吗？”
“以前有过。”服务生放下刚擦拭完的红酒杯，拿起了吧台上的一只烟灰缸。“但是一个月前分了。”
“为啥？”
“谈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自己不是很喜欢她，于是我就提出分手了。”
“咳，看来你和我一样，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啊……”男人的眉毛舒展了一些，抿了一口威士忌，嘴角微微上扬，他的脸颊泛起了一层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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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隔着手巾刮了几下烟灰缸槽底粘黏的异物，他感觉自己有一口气正窜上自己的咽喉，但他忍住没让它吐出来。他把烟灰缸放回原位，叠好手巾放回柜台，在将近午夜的安静的酒吧里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
“你要知道，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以为自己爱上了某个女人。但实际上，这种感觉可能没有那么强烈。”
男人把酒杯几乎砸在了吧台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眉头又开始紧锁了起来。他掏出了不久前换新的手机，点开了微信，扫视着列表里一连串的未读消息，脸色不禁更加沉重起来。
“是这样吗……”他移开了眼前的酒杯，把手机放在原先酒杯摆放的位置，开始逐个回复联系人的消息。“难道这就是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女朋友的原因吗？”
服务生拖来一张椅子坐下，手肘撑着吧台，双手交叉合十顶着自己的下巴，自己的鼻孔朝着男人的手机屏幕，望着对面走出酒吧的一些客人。
“你有爱过一个人吗？”
服务生的话语里透露出了一丝怒气。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用双手的食指木讷地敲击输入法的键盘，“明明我加了这么多女的，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女朋友……”男人边打字边嘀咕着。
“这你得问你自己。”服务生目不转睛地盯着酒吧门口
“你打算这样下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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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还是没有回答服务生的话，就好像自己眼前没有这个人一样。他只是不断敲击着键盘，频率之慢之让人忍俊不禁。
服务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转过身去开始对柜台做着一天当中最后的整理。“我们快打烊了，你赶紧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恕我冒犯，先生，您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吗？”
“对不起。”
男人显得有些窘迫，他给手机息了屏，拿起了放在左手边的酒杯，喝完了剩下的半杯威士忌。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服务生把目光投向男人的手机。
“大概两个月前吧。”尽管服务生没有明说，但男人还是能理解服务生传达的意思。
“列表里头有多少个了？”
“34个。”男人在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有些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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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哈哈哈哈……”服务生笑出了声，“你就打算这样找女朋友吗？列表里那么多女人，你看上了哪个？”
“我哪个都没看上。”
“那你怎么找女朋友？”
“其实吧，”男人放下酒杯，用右手大拇指解锁了手机，翻动着自己琳琅满目的好友列表，“我不是很想谈恋爱……”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我只是调侃一下，过了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有女朋友……”
“你这样怎么找得到？想当海王？那你至少得把池子给挖好啊！”
“不不不，其实……你别看我加了这么多人，聊得好的只有那么几个。”
“那你说说，你加那么多是为了啥？”
“为了……”男人敲击着拼音全键键盘，和其中一个女人聊了起来。“为了追求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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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看着男人那双空洞的双眼愣了一下，顷刻他站起身来，移开了自己胯下的高脚长椅，转过身去解开自己的工作制服，随后他俯身拿起自己的包，拿出了一件夹克套在身上。
“恕我无法附和，先生。”服务生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如果您不想在这过夜，您最好在我锁门之前离开这里。”
“凭什么！”男人勾着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不停地敲击着键盘。服务生看得出来，刚才那句话可能没过男人的脑袋。
服务生从包里掏出了一串钥匙，钥匙相互碰撞的清脆的响声像是闹钟一样惊扰到了男人。男人睁大眼睛，惊诧地抬起头看着服务生手中摆动的钥匙，像是看着掉在地上的三明治一样不知所措，自己的眼球终于完全从眼眶中露了出来。
“你……你要干什么！”
“打烊啦！干嘛这样看着我，好像我要把你给拐了一样。”
“噢，你们下班了啊……”
“看来你是喝多了，先生。需要我帮你叫出租车吗？”
“别呀……别就这么走了呀，再陪我多聊会天呗！”
“你开什么玩笑！你不是有那么多女人可以聊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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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跟她们聊天又没意思。”
“那你跟她们上床啊！”话刚一说出口服务生便后悔了，他知道这句话显然有些过激了。本想说些道歉之辞，但转念一想，他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多大必要跟眼前这个男人唯唯诺诺，因为这个男人从不按任何常理逻辑和别人谈话——至少在这座吧台，在这家酒吧是这样。
“不不不……”男人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不是想追求刺激吗？”服务生走出了吧台，准备关掉酒吧里亮着的最后一排灯。
“万一她们要是要钱呢？我可没那么多钱！”
“你喝了多少瓶威士忌了？”
“我……咳！要是我有钱，我想找几个女朋友就找几个女朋友！”
“花钱找的那叫女朋友吗？”
“那也没关系啊。我早就想找那样的女人了！找女朋友多麻烦，要认真地谈恋爱，要跟她一个人去吃饭看电影，两个人在一起待太久了又会觉得乏味，想出轨的话又得小心翼翼，不论是分手还是出轨都是我的错……凭什么女生想和别人分手就分手，男生就一定要专一吗？！谁没有喜欢过几个人呢……”
“你真的算个男人吗……”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服务生还是忍住没说出来。他可不想和眼前这个白痴再起什么争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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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打开了电闸的保护罩，背对着男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打算再作出任何回答。
十一月的晚风对人可不太友好，窗边的风铃没有停止过喧闹。服务生拉下了电闸。街边的路灯和汽车的尾灯透过酒吧的落地窗发出阵阵光晕，在男人的脸上映射出凄冷的残光。
“不说了，我要走了。”电闸下拉的声音像是某种信号一般，促使男人打直了自己弯曲了两个多小时的双腿，以至于自己能从座位上站起来。男人用微信扫码支付了酒钱，转身离开了吧台，左手揣进了自己的裤口袋，右手拿着自己的手机，低着头前后摆动着自己的双肩，用自己的大臂顶着酒吧的旋转门扬长而去。
刚一踏出门，男人的手机便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