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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龄推开厚德当铺的格扇门时，檐角挂着的青铜算盘突然自行拨动。那些泛着尸绿的算珠碰撞出闷响，在空荡的厅堂里荡出个\"死当\"的卦象。他望着柜台后那面百宝格，想起父亲吞金前的疯话：\"傅家人进当铺，要捂紧左眼验货。\"

青砖地缝里渗出冰碴子。朝奉从阴影里直起身，马褂上绣的貔貅缺了只眼睛：\"傅少爷来赎令尊的当？\"枯手指向天井，月光正照在七口红木箱上——每口箱子都贴着褪色封条，朱砂符咒被虫蛀出人脸状的窟窿。

账房飘着股陈年血垢味。傅九龄翻开当簿，宣纸上的墨迹突然游动起来。光绪三年那页记载着\"收傅氏远山左目一对\"，残存的血手印正往他袖口爬。朝奉的烟杆敲在\"死当\"印章上，铜锅里的烟丝爆出火星子：\"傅家人赎当，得添新押。\"

子夜验货时，傅九龄的左眼突然剧痛。红木箱里垫着的根本不是绸缎，而是层层叠叠的人皮当票。最底下压着对琉璃珠，瞳孔位置刻着父亲的名讳。朝奉的指甲暴长三寸，蘸着傅九龄的眼血在当票上画押：\"令尊当的是眼珠子，少爷得押上整张面皮。\"

五更梆响，傅九龄在库房瞧见那面生死镜。镜框雕着百鬼索债图，镜面蒙着层血翳。他哈气擦拭的刹那，镜中浮现父亲被倒吊在房梁上的景象——七枚铜钱塞在七窍，褪色的寿衣下伸出无数当票，正将他缝成具人形账本。

\"傅家验货的规矩。\"

朝奉的白灯笼照亮暗阁。九百九十九个格眼塞满诡异当品：泡在尸油里的翡翠扳指、刻满蝇头债文的肋骨、婴儿颅骨磨成的骰子。傅九龄的指尖刚触到格栅，木纹间突然钻出缕白发——这面百宝格竟是中空的，里面蜷缩着历代傅家人的干尸。

月圆夜，当铺天井升起招魂幡。傅九龄被当票缠成茧蛹，悬在七口红木箱中间。朝奉敲响人皮鼓，箱盖轰然掀开，跳出十四具血尸——每具心口都钉着刻有傅氏子孙生辰的铜钱。父亲干瘪的眼珠突然滚落，琉璃瞳孔里映出傅九龄被剥皮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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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的当债需血肉偿。\"朝奉割开手腕，血水染红整面生死镜，\"令祖押过三魂，令尊当掉七魄，轮到少爷押整副皮囊了。\"镜中伸出无数带刺的当票，将傅九龄的脸皮活活揭下，绷在百宝格空缺的格眼上。

寅时三刻，傅九龄在乱葬岗疼醒。左眼眶里塞着枚带符咒的铜钱，掌纹变成当票编号。他扒开新坟，看见朝奉正在熬煮尸油。铁锅里浮着三颗头颅，正是当簿中记载的\"死当\"货主。

\"该收新当了。\"

朝奉的貔貅补服突然炸裂，露出脊椎上刻的索债咒。七口红木箱应声洞开，跳出二十八具血尸，每具都长着傅家先祖的面容。傅九龄被按在生死镜前，朝奉用他的腿骨雕成新算盘：\"傅家血脉最养当，令尊的魂灵还能再当三百年。\"

镜面突然映出厚德当铺的真相——那面百宝格里嵌着九百九十九个傅家人，他们的眼珠化作翡翠、牙齿炼成骰子、魂魄压成当票。朝奉的脸皮簌簌剥落，露出底下青黑的骷髅头，额骨上刻着康熙年间的当票编号。

傅九龄在剧痛中咬断舌根。血水喷溅在生死镜上，那些血翳突然活过来，化作带刺的当票扎进朝奉眼窝。镜中血尸齐声尖啸，当票撕开朝奉的皮囊，露出里面蠕动的账册——原来这位朝奉，早被炼成了人形当簿！

\"时辰到了。\"

檐角青铜算盘突然炸裂，傅九龄被塞进空缺的红木箱。箱底铺着父亲的人皮当票，十三道符咒破箱而入，将他缝成新的典当物。最后的意识消散前，他听见当铺外响起吆喝声——新的傅家人正跨过那道索命门槛。

三年后的鬼节，厚德当铺出了件镇店宝。客商们争相传颂，说这面生死镜能照前世债。没人注意到百宝格上新添的格眼，傅九龄的残躯正在镜中结茧，眼眶里的铜钱泛着血光，随阴风轻轻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