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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那冰冷的、不带感情的催促声如同重锤，敲击在陈默紧绷的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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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秩序维护队，例行检查！”

冷汗瞬间爬满了陈默的脊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似乎在额外抽取他本就稀薄的氧气。他的目光飞速扫过狭小的模块——刚刚撬开的地板，那隐藏着土豆和简易滴灌装置的空腔，还有放在容器上方、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萌芽数独本”。

怎么办？

选项一，躲藏？不行。秩序维护队，或者更通俗的称呼——“铁卫”，他们有权强行破开C区这种最低级别的居住模块。一旦被发现刻意躲避，性质就完全变了，从“例行检查”变成“抗拒搜查”，后果不堪设想。

选项三，紧急处理？时间根本不够。铁卫的行动效率极高，从敲门到破门，间隔不会超过三十秒。这点时间，连把土豆挖出来藏进通风管道深处都做不到，更别说清理痕迹了。而且任何剧烈动作都会让他的氧气配额瞬间清零。

只剩下选项二：主动开门，故作镇定。

电光石火间，陈默做出了决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每一个动作都计算到极致，以最节能的方式进行。

首先，他迅速将那本还在发光的数独本塞回金属盒，揣入怀中。真菌的光芒熄灭，空腔上方唯一的异样消失了。

接着，他以最快的速度，但尽可能轻柔地将松动的地板盖回原位，确保边缘与周围齐平。然后，他将那张薄薄的金属床板猛地推回墙边，正好压住那块地板。床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但这在噪音混杂的C区通道里并不算突兀。

做完这一切，他飞快地扫视了一遍模块内部。罐头盒容器、营养液软管的接口都隐藏在床板与墙壁的夹角阴影中，不刻意搬开床板，很难发现。空气中或许还残留着一丝营养液或是微光真菌的特殊气味，但C区本身的气味就足够复杂，希望能蒙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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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极度奢侈的动作，肺部传来针扎般的剧痛，但他需要这点氧气来平复心跳，维持表面的镇定。他顺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又故意弄乱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更符合一个被打扰睡眠、有些不耐烦的底层居住者的形象。

手腕终端上，氧气配额已经跌到了2.8%。警报的红光无声闪烁，如同催命符。

“来了来了！催什么！”陈默故意用一种沙哑、带着宿醉般疲惫和不满的语气回应道，同时伸手按下了模块滑门的解锁按钮。

滑门“嗤”的一声向侧面打开，露出外面通道的景象。

两名全副武装的铁卫站在门口，占据了狭窄通道的大半。他们穿着灰黑色的、带有明显磨损痕迹的轻型防护服，胸前挂着呼吸循环装置，发出低沉的“嘶嘶”声。脸上罩着全覆盖式面罩，看不到表情，只有两双透过目镜射出的、冷漠而警惕的眼睛。他们手中没有拿常见的爆能枪，而是提着更适合近距离控制的电击棍。

为首的那名铁卫，肩章上有一个模糊的爪形标记，身材更高大一些，目镜后的眼神似乎也更锐利。他就是刚才喊话的人，代号大概就是“铁爪”之类的。

“姓名，编号。”铁爪的声音透过面罩的扬声器传出，带着金属的质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陈默，C-304。”陈默靠在门框上，努力让自己显得放松，甚至有些懒散。他微微低着头，避开与对方直接的眼神接触，这是底层民众面对权力时常见的姿态，可以减少被视为挑衅的可能。

铁爪旁边的另一名铁卫，则拿着一个手持扫描仪，对着陈默和模块内部快速扫过。扫描仪发出低低的蜂鸣声。

【扫描分析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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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比对生物特征...面部识别...虹膜扫描（低精度）...】

【检测到生命体征：心率110bpm（偏高），呼吸频率28次/分（偏快），体表温度37.1°C...】

【环境扫描：空气成分正常（相对C区标准），未检测到违禁挥发物，未检测到强电磁信号，未检测到放射性异常...】

碳基计算机的辅助信息流无声地滑过陈默的视网膜。心率和呼吸都偏快，这是紧张和缺氧的必然结果，希望他们归咎于后者，或者归咎于被打扰的不满。

“例行检查。”铁爪言简意赅，示意陈默让开。

陈默顺从地侧身，让出空间。两名铁卫挤进了狭小的模块。空间瞬间变得更加逼仄，空气似乎也凝滞了。铁卫身上的消毒水和机油味，混合着他们呼吸循环装置排出的微量废气，让本就污浊的空气更加难闻。

铁爪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快速扫过模块内部。床铺，墙壁，天花板的通风口，地面……他的视线在陈默刚刚推回去的床板位置停留了半秒钟。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到铁爪微微动了一下脚，似乎想去踢一下床板，确认下面是否牢固。

“刚……刚才地震了？”陈默抢在铁爪动作之前，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同时用手指了指天花板，“好像有东西掉下来，把床震歪了，我刚扶了一下。”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抱怨。

这个借口很拙劣，但也有几分道理。避难所深埋地下，偶尔确实会有微弱的结构震动，尤其是在上层区域进行工程作业或者发生什么事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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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天花板，似乎在判断陈默话语的真伪。他旁边的队友则用扫描仪对着床底和墙角重点扫描。

“最近一次结构应力调整是昨天下午四点。”铁爪冷冷地说道，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陈默的说法，但显然对避难所的运行状况了如指掌。“最近在做什么？”

“做什么？呼吸，活着。”陈默自嘲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或者，发呆。你知道，我们这些‘被优化’的人，除了消耗氧气，还能做什么有意义的事？”他刻意带上了几分自暴自弃的颓丧。这是他在C区生存的保护色。一个失去希望、安于现状的废人，通常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

【情绪模拟分析：对方（铁爪）未表现出明显怀疑，但警惕等级未降低。】

【建议：维持当前状态，避免多余言语和动作。】

碳基计算机的提示很及时。陈默闭上了嘴，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磨损的鞋尖。

那名拿着扫描仪的铁卫检查得很仔细，甚至用仪器贴近了墙壁的缝隙和通风口格栅。扫描仪的蜂鸣声单调而持续，敲打着陈默的神经。他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冷汗已经把衣服洇湿了一小片。他甚至能想象到，就在那块薄薄的地板下面，那颗土豆的胚芽，是否还在进行着他刚才用生物电信号诱导的、极其微弱的生命活动？这种活动会不会被扫描仪捕捉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默的氧气配额在持续下降：2.7%...2.6%...他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肺部的灼痛感越来越强。

终于，那名铁卫直起身，对铁爪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发现异常。

铁爪的目光最后在陈默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目光锐利如刀，似乎想刺穿他伪装出来的平静，看透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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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强迫自己迎着他的目光，眼神中只保留着麻木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畏惧。

“最近C区不太平。”铁爪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有人在违规囤积物资，甚至进行危险的私人改造。如果你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可疑的情况，立刻向秩序维护站报告。举报有奖。”

“明白，长官。”陈默顺从地回答。

铁爪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示意队友离开。两名铁卫如同来时一样，沉默而迅速地退出了模块。

滑门在他们身后“嗤”的一声关闭，隔绝了外面通道的嘈杂和窥探。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如同虚脱一般缓缓滑坐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警告！氧气配额低于2.5%！生理机能严重受损风险！请立刻补充氧气或进入休眠模式！】

手腕终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光急促闪烁。

他活下来了。赌赢了。

但代价是惨重的。氧气配额已经低到危险边缘，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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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挣扎着爬起来，扑到床边，颤抖着手想要再次掀开床板，看看他的宝贝土豆怎么样了。

但极度的缺氧让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动了一下，差点摔倒。

不行，现在不能动。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让他直接昏迷过去。一旦昏迷，呼吸会变得更深更急促，配额会消耗得更快，那就真的死定了。

他必须立刻补充氧气，哪怕只是一点点。

可是，去哪里补充？易物点已经去过，轴承换了营养液。他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再去交换了。“维修工时”？那需要找到合适的买家，而且通常需要预约，远水解不了近渴。

黑市氧气？老鼠那里或许有门路，但风险太大，而且他现在连交换的筹码都没有。

难道……真的要动用那个最后的手段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左耳后方，那里有一块几乎看不见的、比周围皮肤颜色略深一点的印记。那是碳基计算机与他神经系统连接最紧密的区域之一。理论上，他可以通过极端的精神力透支，强行命令计算机进行某种“超频”运算，或许能……但他从不敢尝试，说明书上警告过，那可能导致不可逆的神经损伤，甚至脑死亡。

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感受着生命力随着稀薄的空气一点点流逝。肺部的灼痛，大脑的眩晕，还有那颗隐藏在地板之下、承载着他全部希望的土豆……

他必须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那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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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扫过这个如同囚笼般的模块。墙角堆放着一些他捡回来的、尚未处理的废弃零件，散发着金属和塑料混合的气味。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巴掌大小的黑色方块上——那是一个报废的便携式空气检测仪的外壳，被他拆解后留下的。

或许……可以用这个，再加上一点点“工程学魔法”，做点什么？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找到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