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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冷轩背着青布包袱,沿着蜿蜒的官道独行。包袱里除了几件破旧衣衫,只剩半块硬如顽石的冷饼。他攥着钱袋的手早已麻木,指节泛白如霜。官道两侧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发出呜咽,像是在嘲笑他不自量力的挣扎。父亲遗留的玉佩在怀中微微发烫,那抹凉意与体温交织,恰似他此刻混沌的心境。
每日天未破晓,他便啃着冷饼启程。饼渣混着晨露咽下,喉咙被刮得生疼。路过茶摊时,他总是快步走过,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动摇。有次实在口渴难耐,他蹲在溪边用双手捧水解渴,却因饮用生水闹起了肚子,蜷缩在路旁的灌木丛中整整半日。恍惚间,他看见水中漂浮着一片枯黄的荷叶,与张姐姐绣房里的那幅《荷塘月色》刺绣何其相似,心下一阵刺痛。
夜幕降临时,他总是选择破庙或废弃的土地庙栖身。有次在山神庙里,他刚躺下,就听见梁上传来簌簌声响,抬头一看,竟是一只瘦骨嶙峋的狸花猫,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他与那猫对视许久,最终将仅剩的半块饼掰了一半扔给它。猫儿警惕地嗅了嗅,叼起饼渣便窜走了,只留下林冷轩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月光透过破窗洒在供桌上,神像的眼窝黑洞洞地望着他,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命运的无常。
终于抵达州府时,林冷轩的鞋底早已磨穿,脚趾冻得麻木。他在城南最偏僻的巷子里寻到一家小客栈,掌柜的上下打量他一番,冷笑一声:“十文钱一晚,概不赊账。”林冷轩摸出钱袋,数了又数,才颤抖着递上铜钱。掌柜的接过硬币,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在耳边听了听,这才不情愿地扔给他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钥匙上刻着“否极泰来”四个字,却已被磨得模糊不清,仿佛在暗示他的命运。
客栈的房间仅有一张硬板床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林冷轩将包袱垫在头下当枕头,裹紧补丁摞补丁的棉被,听着隔壁传来的鼾声和争吵声,辗转难眠。他摸出父亲遗留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胸口,仿佛能感受到父亲的体温。突然,玉佩表面浮现出一道细微的裂痕,如同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让他心头一紧。
次日清晨,林冷轩早早来到州府的书馆。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富家子弟鱼贯而入,心中既羡慕又自卑。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进去,却被门房一把拦住:“穷酸样,也配来这里?”林冷轩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想看看书。”门房冷笑一声:“看书?这里的书都是给贵人准备的,你弄脏了赔得起吗?”说着,便将他推到一边。林冷轩踉跄着后退,不小心撞翻了门口的一个花盆,泥土洒了一地。门房大怒,抄起扫帚就要打他,幸好一位路过的老学究看不下去,出言劝阻:“算了算了,年轻人求学心切,就让他进去吧。”林冷轩感激地看了老学究一眼,这才得以进入书馆。
书馆里,富家公子们的折扇轻摇,墨香与檀香交织。林冷轩小心翼翼地走到一个角落,拿起一本《论语》,却发现书页上满是批注,字迹工整秀丽。他正看得入神,突然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喂,你碰我的书了!”林冷轩抬头一看,竟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正怒目圆睁地看着他。少年一把夺过书,嫌弃地说:“穷鬼,别把你的脏手碰我的书!”林冷轩满脸通红,尴尬地退到一边。
林冷轩失魂落魄地在街上徘徊,突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他顺着香味来到一家酒楼前,看着里面觥筹交错的景象,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摸了摸钱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转身离开。就在这时,他看到路边有个卖包子的小摊,摊主正在收拾剩下的包子。林冷轩鼓起勇气走上前:“大叔,这些包子……还卖吗?”摊主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不卖了,要收摊了。”林冷轩正要失望地离开,摊主却突然说:“看你也是个读书人,这般可怜,这些剩下包子就送于你了。”林冷轩感激涕零,接过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完后,他摸出一枚铜钱递给摊主:“大叔,这钱您收下吧,我不能白拿您的东西。”摊主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快走吧。”
回到客栈,林冷轩点上一盏油灯,在摇曳的灯光下开始复习。他摊开《论语》和《孟子》,却发现许多内容都已藏在记忆的深处。他咬着笔杆,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父亲、老师曾经讲过的内容。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泛黄的书页上留下深色的痕迹。突然,油灯芯“噼啪”爆开火星,将书页上的“时也命也”四个字映得格外清晰,让他心头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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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考那日,林冷轩早早来到考场。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些富家子弟谈笑风生,心中既紧张又期待。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进入考场后,林冷轩坐在座位上,双手颤抖着展开试卷。题目是“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答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冷轩全神贯注地答题,几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当他答完最后一道题时,抬头一看,发现其他人都已经交卷了。他慌忙站起身,却不小心碰倒了砚台,墨汁洒在了试卷上。林冷轩大惊失色,连忙用衣袖擦拭,却将试卷弄得更加脏乱。监考老师走过来,看了看他的试卷,摇头叹息:“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
放榜那天,林冷轩早早来到榜单前。他挤在人群中,心跳如鼓。当他看到榜单上“林冷轩”三个字排在最末时,仿佛被雷击了一般,呆立在原地。他的嘴唇颤抖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周围人的欢呼声和叹息声在他耳边交织,仿佛是命运无情的嘲笑。他失魂落魄地离开榜单,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卖杏花的姑娘。杏花散落一地,姑娘哭骂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林冷轩慌忙道歉,蹲下身帮她捡花。这时,他看到姑娘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玉镯,与曾经送给张姐姐那只极为相似,心下一阵刺痛。
林冷轩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栈,收拾好包袱走出客栈,在客栈门口望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满是绝望与自责。他无颜面对老管家的期望,更不知该如何重振林家。怀着这样的心情,回头望了一眼这个让他充满希望又彻底绝望的地方,林冷轩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