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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吗？”

“是贵客！又有贵客了。”

贵客本是表达尊敬的意思，但张三莫名觉得有些怪异。

这种感觉要怎么说呢····

有一种自己像是什么珍奇猛兽的感觉，也不知道是钱万森和其他人那边是否也是这么个情况。

直到街上传来车轱辘转动的声响，才让张三转移了注意力。

一个年轻男子拉着一辆板车，上面装满了粮袋和布匹，能用就行的建筑思想让山城的街道不太平整，颠簸之下，车轮起伏的声响特别大。

年轻男子在一户人家前停下，本想敲门，看见带着张三走来的百常，连忙上前行礼：“见过管事。”

百常点了点头，随手一挥，道：“分派去吧。”

“是。”年轻男子随退回到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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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看得有趣。

因为这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又显然是上下级关系，回想一路上走来，不论谁人见了百常，不管离得有多远，脸色如何，不管百常有没有看见他们，都会作揖行礼，而那些人看着年纪都不比百常小。

“百管事很有人望嘛。”张三打趣了一句。

不料百常听了这话，正色道：“贵客此言差矣，天下之事，论人望，辈分什么的，都是假大空的下流事，只有达者为师，强者为尊，据此而生的尊卑有别，才是不易的真道理。”

张三怔了怔，虽不说反应多么激烈，但百常的语气有相当认真的意味。

这小子听不出我在讲笑吗？

百常说完，好像也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又道：“百常出岛很少，有失礼处，请贵客不要见怪。”

说完还向张三行礼。

张三心觉古怪，倒不是对百常有什么恶感，反而还觉得这个年轻人讲礼貌的同时，好像太讲礼貌了，对尊卑也看得很重。

不过都说人各有不同，有时候人和人的区别，比人和猪都大，所以好像也没必要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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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年轻男子回归本职，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前，伸手敲了敲。

屋子里很快就传来了脆生生的一句：“来了！”

房门打开，看不见人影，需要低下头才行。

那是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粗布衣裳，清秀稚嫩的眉眼沾着些许黑灰和烟火气，像是在做晚饭，她看见来人，行礼道：“见过领派。”

年轻领派左手一大袋粮米，右手则是一匹粗布，布上还挂着一串铜钱，说道：“我是来送这个月用度的，对了，怎么不见你弟弟？”

小女孩抬手接过比她人还大些粮袋，脸不红气不喘，双手环抱粮袋，脸贴着粮袋，还让领派将粗布也压上，转身搬回了屋内。

一边走，一边还回答着：“和隔壁小武弟去山上打柴去了。”

“难怪刚刚我敲门没人应，那小武的这个月用度，你也帮着收一下吧。”

“好。”说着女孩便又接过领派递来的一袋粮，比起她和弟弟的两口之家，隔壁‘小武’家的粮袋显然要小上一圈。

这时候张三和百常正从门前经过，张三多看了一眼，随后和百常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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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也就听不见后边领派和女孩的对话了。

·····

·····

将东西都理好后，年轻的领派看着女孩，问道：“小妹，前几天街上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他是这一片出生的，附近这一圈各家各系的同辈后辈，他都认识，感情深厚。

女孩说：“知道，是承文，他戏离了···那时候我也在香街上，看见两位白君抱着红绫小姐走了，街上乱哄哄的一片，好些人都往离人巷那边跑。”

领派有些意外，便问：“你跟去了？”

女孩却忽然沉默了，还低下了头，注视着自己那双白布鞋。

早被烟灰熏的黑不溜秋了。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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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街口，没敢进巷子。”

传说中枯命的惨状，在接近街口后，仅仅只是百承文的哀嚎，就吓得她不敢近前去，想起爹娘离世前，都几次三番的叮嘱过，枯命若是事发，立刻就去喊就近驻守等待的‘诀官’，他们是司事处里专门负责这些事的人。

一切都交给他们就好，你带弟弟去四爷的面馆，点碗肉面，吃完就住一夜，莫要回家。

等到第二天，就都结束了。

而最后也确如娘亲说的那样，诀官们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屋子里一尘不染，连米缸和水缸都打满了。

就好像真的什么都发生过一样。

除了那封诀官们留下，通知按时参加丧礼和挂缎仪式的信。

“你还小，本来就该避一避。”

领派说的不假，这也是百氏内不成文的规矩。

女孩还是低着头，似有羞愧，或者对自己懦弱的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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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可我这么笨，学府肯定去不了，现在还这么胆小，将来能进剑堂，考锐进阁吗？还有弟弟，我得照顾他，阿爹和阿娘走前就这么两个念想·····”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你有这样的心思，他们已能欣慰，就不要再想太多，你还小，我方才看你的内功，已经有点样子了，今年考剑堂是有望的。至于你弟弟，你看他都能自己去打柴了，哪用你来担心。”

虽是一番激励，但女孩似乎并不受用，仍然低着头，说：

“可承墨哥就一点都不怕，我亲眼看见的。”

就在被围的水泄不通的离人巷不远，那颗大红树后，是一滩血水和一具只剩皮囊和白骨的孩童尸体，还有一个瘫坐在地，仿佛隔世的老人家，面无表情的流着泪。

等到传闻中的神童百承墨从学府赶回来的时候，穿过人群，将所有景象一览无遗，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回去找了一张草席，静静收整弟弟的尸骨。

“我听说承墨哥爹娘走的时候，也都是他亲自打理的，难怪街坊们都说，我们东城自从子罗哥走了以后，就属承墨哥前途无量。”

相比较之下，百承墨所表现出来的冷静沉着，和她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也难怪女孩对自己没了信心。

然而年轻的领派闻言，眉间却起了几分阴云，东城前后数年之间连出了两个神童，他自然也是与有荣焉，但众所周知的是，百子罗和百承墨在性格和平日为人处世方面，二人有南辕北辙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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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学府包括整个家族，素来只关注能力和成绩，这方面很少有人提及。

领派说道：“承墨他···我总觉得，他有些·····”

领派欲言又止。

女孩似乎也听说了什么，抬头道：“所以那件事情是真的吗？”

百氏族人对生前功业，死后哀荣这两件事情执念强烈，就此形成的家风中，就算有什么仇怨，也不该有人会在，或者敢于在他人丧礼之际，挂白缎之时捣乱。

但毕竟动手的那位有些不同于寻常人，所以这段风言也不算毫无可能。

领派四下看了看，确定管事走远，这才颔首道：“我负责缎礼上一些物事的筹备，亲眼所见，确实是真的，承墨被‘那位’打伤了，还好他没还手，而且·····”

犹豫了一下，领派说道：“而且，承墨不仅没有还手，事后还向‘那位’道谢来着。”

女孩露出吃惊的模样，没想到风言里相当诡异的这一段，居然也是真的。

说到此，领派眉间阴云更浓，其实他刚刚欲言又止的，并不是这桩已经传开的风言，而是更深一些的···一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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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一种感觉。

他觉得百承墨自从他父亲，尤其是前段日子他母亲也长辞过世以后，和往年变得越发不一样了，只是那种变化并不流于表面，因此他也说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