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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是读书人之间的雅事，那钱呢？”张三反问。

钱万森疑惑的答道：“不是说了，税款啊。”

“在家里收税款？”

钱万森‘恍然大悟’般的说道：“贤弟的意思是，与我相交多年的郡守大人，他···可能是个贪官！”

到这里张三终于忍不住了，给出了一个眼神。

如果王小二在这的话，他一定能看出师父此处的意思是：你真就把我当白痴了呗！

也不知钱万森能不能看懂，只听他继续说道：“说来还真有这种可能性，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是个贪官影响我奉公守法吗？”

张三先是一愣，又很快会过意来，说：“大哥的意思是，清官把钱交到国库里，贪官把钱揣兜里·····”

钱万森立刻咧开笑脸，道：“贤弟真是才思敏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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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钱最后到没到国库，到多还是到少，又不归我管，反正该交的钱，该送的礼我一样都没少啊。

老爷们是不是贪官，关我正当商人什么事？

张三越听越觉得对话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怪怪的，有一种类似于恶狼碰上了猛虎，狼向虎请教如何成为一只更优秀的丛林猛兽，但那只虎跟狼说：

狼贤弟，虎哥哥我呀，超善良的呢，而且最关键的是···我吃素！

张三莫名觉得不能忍，便直问道：“那大哥，五石散呢？”

洗啊，你再洗啊！

不料钱万森脸色一正，忽然转过身去，缓缓走向夕阳，于暗淡之间低头看海，感叹说道：

“不瞒贤弟你说，其实我······恨五石散！痛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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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人的甲板上，夕阳依旧。

张三听钱万森说起他为什么不喜欢卖五石散的原因，意外的是竟还聊起另外一个人和当年黑道剿匪的真相来。

钱万森就是从这个人身上学到了‘不能杀鸡取卵’的赚钱真理，这才讨厌起了五石散。

五石散起于极乐散，是绝对的禁药，素有一口成仙，一次成瘾之说，比五石散效用更大，成瘾性更强，却也更加伤身。

后经人改良才有了五石散，效用没那么强，保留了部分极乐散的成瘾性，对身体的伤害减缓了不少，但吃的时间久了，身体仍然会日渐虚弱，甚至还有送命的风险。

可人死了还怎么赚钱？

钱万森忧心忡忡的说道：“虽然这些年我们对价格一直在管控，我还拉着那两位聊过，但这几年来，五石散还是有慢慢向下渗透的迹象，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呀，哎·····”

张三看着钱万森一幅‘忧国忧民’的模样，一时语噎。

钱万森忍不住的抱怨道：“你说说那些个市井小民，人家大户人家吃也就算了，你们吃什么？不要命了？身体要是虚了，你们怎么干活？要是病了，我的连锁医馆还没开起来呢！要是死了，我未来不是亏的更多？”

这么一说就明白了，这是单资产和总资产之间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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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只卖五石散的黑道商家来说，自然受众越多越好，但是钱万森不一样，他可是黑道商家中的黑道商家，手底下有一大批黑产生意以外，还有另外一大批‘盐铁瓷器，食酒客驿’之类的生意。

五石散虽然一时暴利，三大黑道又管控着价格，赚富人的钱当然好，毕竟他们身体差点就差点，又不下地干活，死的早也无所谓，甚至可以说他们死的早，虽然一时可能让钱万森赚少了，但对长期来看其实是有好处的。

毕竟作为一个有钱又有脑，武功还超好的顶尖黑道商家，阻碍他变得更有钱的障碍正常情况下只有三个。

一是手下的生意碍于技术和政策已经发展到上限，二三则是这个世界上富人还是太多，穷人还是太少。

但大武国终究不止只有三大黑道，随着其他黑道纷纷入场，价格就会难以控制从而产生向下渗透的现象，所以从长远来看，对他肯定是不利的。

“那大哥，你带头禁散不就好了吗？”

“你以为我不想嘛贤弟！”钱万森忍不住的拍向身前的栏杆，一副痛惜的模样，转头便对张三说：“可贤弟你要知道，我们金万阁素来是高福利，重资产，求发展。”

这点张三倒是不能否认，想起那时候刚到天若城去百晓堂打听杀手行生意，他自己第一个问的就是金万阁。

无他，唯佣金高尔。

但此刻一想，张三忽然说道：“后起之秀不好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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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钱万森微微触动，夕阳西下时候，被人说起当年心酸往事，不禁回想当初。

那时候他刚接手金万阁，组织还没有形成战斗力，阁众们既缺乏向心力，又缺少街头斗殴经验，最重要的是缺乏武林高手。

地阶中下段全阁不到十个，地阶上段更是一个都没有，就这样，两个堂口分不到一个高手镇场。

虽然部分下属极具潜力，但明天的水怎么救得了今天的火？写信找老板要人，哪料老板回的是：滚滚滚，我要是有人找你干嘛？

我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你爱干嘛干嘛，就一条，别让那凌老头盯上！

得。

咱等的就是这句话。

忆往昔峥嵘，钱万森回首朝张三诉道：“所以贤弟明白，为什么我们金万阁不止给的钱多，而且准时发月钱了吧。”

起步前，本就不是什么百年大派，虽然有钱，但没有长时间制度化，组织化从而产生向心力的基层作为门派沉甸，且当时北地黑道群雄并起，谁也不是善男信女。

不把钱给够，给稳，谁愿意替你拼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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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大哥放不下五石散。”

奉公守法的同时还要用高昂的支出维持扩张速度，自然每一笔不菲收入对眼下的发展都是至关重要。

钱万森摇头道：“不管怎么说，时过境迁，形势已经不同了，这该禁还是得禁啊，生意···哦不，是门派终究是要往前走的。”

“上一个十年我们打击了山贼马匪，下一个十年愚兄敢说，我辈的将来必定是五石散的催毁！还有杀手行的管控！”

“奉公守法，在于文明之上打造新的行业秩序，我辈义不容辞！”

一段话听罢，张三只觉得一阵恍惚，一时间，他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黑道。

但是转而一想·····

张三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

“既然大哥你说目前的开销离不开五石散，那么你怎么在下一个十年内摧毁它呢？”

钱万森眉头微皱，不是他没想过这个问题，而是没想到张三这么快就戳中了他计划的痛点，当然，因为他想过，办法自然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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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生意无非是开源节流，这边节流，那当然要从其他地方开源，最好的选择就是灭了暗楼和黑天门，但除非有百氏或者宋相帮忙，否则太难，其次的选择，那就是冲入南部，迅速扩张新地盘。

可这也不简单。因为要考虑的东西很多，抛开两个竞争对手不谈，南方和北方不一样，南方的黑道多但不强，可各地世家豪族树大根深，庙堂上唐相那边，也是一个难点。

钱万森正自思考，张三则在一旁喃喃：

“极乐散减弱了毒性，也减弱了成瘾性，就成了五石散，那如果继续减弱呢？减弱到可能要用好久才会成瘾，至于危害则要用上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显现出来，甚至····”

可以完全无害！

聊着聊着，张三眼睛一亮，突然感觉自己从请教发财，转变到了创业发财！

钱万森也是耳尖，可听完张三的自语，他却是一脸遗憾，本以为张三有什么独到见解，结果就这？

只听那矮胖男子叹息道：“不瞒贤弟说，这我早就想过，但断无可能，江湖上此间高手，无一有此本领，因为他们都说五石散的配方已经改无可改，除非鬼医出手，或许有一线可能。”

但以鬼医的高傲，你让他研究这个？

别说是鬼医，古往今来但凡医毒达到这种境界的高人，谁会那么厚颜无耻，并浪费自己天赋和时间，去搞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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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头想到一半，钱万森楞了楞，不由看向身边的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那张普通的面孔长的···有点帅！

张三并没有注意到钱万森忽然火热起来的目光，而是低头自语道：“既然改无可改，那看来要从新材料，和使用方法入手了。”

材料很容易理解，但‘使用方法’就有些摸不着头脑，钱万森疑惑道：“用法？贤弟何意？”

张三解释道：“任何毒药改变了份量后，可能就不是毒药，如果配合一些其他的材料，甚至还可以是治病良药，但医毒之术，除了份量，还可以改变形态，比如···烟？”

“烟？”钱万森还是不懂。

张三却是眼前一亮：“是啊，烟，烟的成份来自于焚烧物，只要配比得当，还可以加点香料进去·····”

甚至张三的脑海已经开始在模拟配方了，

钱万森越听越糊涂。

香料？烟？香香的烟？他到底要干什么？只是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有把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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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万森出言提醒：“可贤弟，虽然愚兄不懂医术，但你别忘记了，这毒性方面才是我们······”

“大哥放心，绝对弱上十倍，没有十几二十年死不了人，如果身体好，没准能熬到八十，当然成瘾也不会少，就是可能效果会差些，只能提精醒神，但最重要的是，它不影响干活啊！”

“肯定嘛？别到时出了意外啊。”钱万森虽然有些心动，但同样有些犹豫。

“哎呀大哥，你糊涂呀！”张三猛的一拍钱万森后背，义正言辞道：“你难道忘了我们是正当商人？”

钱万森楞了一愣，心中莫名生出某种预感，试探性的问道：“贤弟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交税啊！”

钱万森暗呼卧槽。

我才刚教你就学会了？！

“虽···虽是这么说，不过贤弟也太乐观了，毕竟是新东西，要是传播不开赚不了钱，咱也不能光交税呀。”

“新东西？为什么要是新东西？传播的手段是吧，这还不简单，大哥且听我细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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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料张三又有了办法。

而钱万只森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

“大武国读书人不是很多嘛，我们就说圣人用过不就好了嘛，只不过失传了，我们只是按照百年配方，重塑祖宗珍宝而已，多买几间书局，再给书礼司上上税，把这事编到圣贤书里，让他们传播去！老祖宗的东西还能害了我们不成？”

把头一摇，好似书生晃脑，张三又说：“除了书，偶像崇拜这方面也可以加把火，我看那些私塾里的夫子画像，完全就可以做点手脚，加点东西上去嘛。”

可千万不要小看了这个读书人这个群体的影响力，说是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从民间到官府，哪里看不到这帮人？

黑道大哥兼黑道大商家钱万森听得犹豫了，世界观一阵摇晃，不是他不敢这么干，是他没想到，居然还可以这么干！

编排圣贤书？

夫子像和烟？

“贤弟，这···这好吗？”

只听张三理直气壮的继续说道：“大哥此言差矣！边疆御敌，赈灾抢险，什么不要钱？所谓皇粮国税，子民本分！这年头有权的免税，有钱的逃税，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恶的洋洋洒洒，反要你我黑···哦不，是正当商人于暗角阴沟之中善的畏畏缩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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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若不奋起，岂不是误了国家！？

转身面对夕阳，以正义的口吻，励志的音色，赚钱不能怕困难的思想，张三说道：

“圣人们干过什么，是由我们后人决定的！！”

好家伙，熟练到堪称流畅啊。

这哪是欺负死人不能说话啊，你分明是欺负死人不能从棺材板里爬出来啊！

一段话听罢，钱万森只觉得一阵恍惚，一时间，他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黑道大哥。

如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那就是你要比他装的更像！

钱万森此刻看向张三，心里忍不住嘀咕：这货入戏比我还深啊。

但是转而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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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万森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

扯犊子归扯犊子，总体来说还是有创新的，不失为一条我辈出路呀！

劲风一阵，冲势猛烈，正面对海浪和夕阳张三猛的一惊，初以为钱万森莫名发难，转身退却一步，刚好避开了钱万森伸来的双手。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握住自己的手。

虽然握手失败，但钱万森毫不尴尬，真挚道：“贤弟，请务必加入我们金万阁！！”

“···啊？”

只见钱万森的眼中布满真情，尤甚方才张三‘问财’之时，道：“我这里有一个副阁主的位置，贤弟你先坐着，分成什么的好商量。”

这特么不是人才，什么是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