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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林笑笑，又拿出了第二封信，上面用蜡封着，盖着一个漂亮的月光社印章，旁边一行既优美如画，又工整如印刷体一般的圆体字，映入了他的眼帘。

“致马修先生，罗伯特·富尔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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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林拆开蜡封，拿出里面的信件读了起来，良久，对瓦卡尔说：

“你下一步打算是什么？要回西印度群岛吗？富尔顿先生要去美国继续研究蒸汽轮船，他问我愿不愿意过去帮他。”

瓦卡尔眼睛一亮：“如果有机会能回家看看，我倒是很愿意。”

甘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着远方，小船缓缓驶过塞纳河，河畔到处都挂着红白蓝三色旗，一片生机勃勃。

大革命以后，法国政局一直不稳，直到拿破仑上台后，才慢慢恢复了一丝活力。

甘林的思绪，从河边的建筑再次回到那封信上面。

富尔顿在信上又一次劝甘林三思，他引用了自己在英国的遭遇，随着英格兰在海战中彻底打败了法国，所以王室也停掉了他的研究资金，劝诫甘林，选择回国不见得是一个明智之举。

“我只想找一个可以自由研究的国度，想来想去，只有大洋彼岸的美洲最合适了。马修先生如果对蒸汽船也感兴趣，不妨和我一起去美国，我相信，只要我的蒸汽船下水，就一定会成为改变世界的伟大发明！”

富尔顿在信中如是说，‘改变世界的发明’这几句话却也拨动着甘林的心弦。

其实在蒸汽动力真正运用在交通工具上以前，清帝国和英国等欧洲国家的武器差距，并没有达到某种‘降维打击’的程度，但是，随着蒸汽风帆战舰的加入，大型船第一次摆脱了‘靠天航行’的窘境。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欧洲各国海军和清帝国的水师，差距才逐渐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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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林心中非常清楚，‘蒸汽船’这东西到底对他意味着什么，他苦苦思索着，到底下一步该去哪里。

两天后，望乡号已经停在了巴黎城外的码头那里，瓦卡尔留下看守，卡尔租了一辆封闭式的马车，带上甘林朝巴黎市区前进。

“既然来到了巴黎，不妨先去石匠公会看看？”卡尔提了一嘴。

“石匠公会？”

“伦敦的会员没和您提过吗？月光社也是石匠公会下面的一个分会呀。”卡尔有点吃惊。

甘林倒是没多说什么，他当然知道石匠工会，这个公会相传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原本是一群石匠们聚在一起讨论建筑技术的组织，可后来慢慢地，成为了当时非常流行的秘密结社，甘林在伦敦参与的月光社，创始人也是伦敦石匠工会的成员，大名鼎鼎的伊拉斯谟·达尔文，是物种起源作者的爷爷。

马车缓缓进入了巴黎市区，沿着塞纳河畔一路前进。

两侧的建筑鳞次栉比，弥漫着浓浓的艺术氛围，一片片复兴式、巴洛克式风格的建筑下，生性浪漫的法国人衣着时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是喝着咖啡闲聊，或是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和伦敦凡事都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风气完全不同。

“巴黎和伦敦，感受完全不一样。”卡尔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甘林笑笑，回到：“以后如果有机会让你选，你是选巴黎还是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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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呀？如果是我的话，两个地方我都不选，我选那不勒斯！”卡尔笑着说。

甘林哈哈大笑起来。

不一会儿，马车就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院子中央是一栋四四方方的建筑，一楼有一个小门，两边是两根假柱子，门楣上刻着一个圆规直尺的符号，两侧写着几行拉丁文单词：信念、希望、真理、智慧、仁爱……

与伦敦月光社相比，这栋建筑更加高大，装饰也更精美。

一个一身黑袍的看门人走出来，当他看到卡尔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今天并非是聚会的日子，先生怎么来了？”

“嗯，带一位月光社的兄弟过来看看，屋里有人吗？”卡尔恭恭敬敬地回复。

“原来是月光社的同道，今天屋里只有一个人。”

甘林点点头，向看门人致意后，按规矩套上了头罩，钻进了那道小门。

不一会儿，他们进入了一间内室，摘去头套后，甘林开始四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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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挂着很多古人的画像，还有不少艺术品。屋里的地板是用黑色和白色瓷砖铺成的马赛克地面，有点类似国际象棋的棋盘，正前面有一块匾，上面写着几行字：“ORDO AB CHAO”，意即“从混乱中建立秩序”。

放眼望去，在棋盘的角落里，有一排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装帧精美的书籍，有的书包装已经磨破，还有的书落了一层层的灰，上面刻着精美的拉丁文字母。

书架下是几张雕刻精美的书桌，一位青年正坐在那里看书，面前的油灯忽闪忽闪。

“我道是谁呢！？玻利瓦尔先生！”卡尔兴奋地说道。

青年人扭头一看，高兴地站了起来，朝卡尔伸出手：

“噢！我亲爱的卡尔先生！是什么缘故让您在百忙之中能抽身来此？让我猜猜，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玻利瓦尔操着一口流利的西班牙式法语，笑着和卡尔拥抱一下。

这时，他也注意到了旁边的甘林。

卡尔急忙介绍道：“这位是伦敦月光社的兄弟，名叫马修。”

“噢！天哪！我敢说这绝对是这一周以来，在我身边发生的，最重要的一件事！看看这位，特拉法尔加的英雄！我发誓，您比传闻中更优雅，更有魅力！我叫玻利瓦尔，西蒙·玻利瓦尔，来自加勒比海，万分荣幸认识您！”

甘林一听，急忙低头鞠躬：“在下马修，幸会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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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下寒暄一阵，就聊到了正事，甘林拿出那枚勋章，给玻利瓦尔看了看。

“我保证，富歇部长看到这个会愿意见您，他最近被巴黎治安弄得焦头烂额！”

原来特拉法尔加的失败，让巴黎城里的人心浮动，人们在街头巷尾到处议论。很多英国的密探趁机大肆宣扬法国必败论，导致银行门口排起了长队，大批大批的巴黎市民，拿着一摞摞的纸币，急切地等待着兑换成黄金。

不管富歇如何命人弹压，都无济于事。

甘林一听，回想自己一路从塞纳河畔过来，完全没有看出这种忧心忡忡的气氛……看来法国人的心都挺大的，时局再乱，自己的生活里也不能少了浪漫。

“石匠公会可以背后稍微运作一下，让您和富歇部长见上一面，说不定帮他搞定难题了，马修先生还能亲自见到拿破仑陛下。”玻利瓦尔拿走了甘林的勋章，用一块精美的绒布包了起来。

甘林点点头，突然反问一句：“你不打算回南美吗？那里更需要你。”

玻利瓦尔一惊，随即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马修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我本打算明年就回去，可如今石匠公会要把我立为管事，我想先拿到这个身份之后再去南美。”

卡尔点点头：“如果顶着一个管事的头衔，说话也会更有份量。”

玻利瓦尔点点头：“现在的南美，不是南美人的南美，而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南美，我想为自己的家乡做点事情，但一定要有一个头衔，那些有识之士才会听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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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林心头一震，心中突然感觉有某个地方被捅破了一般，找到了一丝方向。

几人又聊了很久，一直到夜深了才分开。甘林本来想找一处旅馆落脚，可卡尔阻止了他：

“你从英国来到法国，两边的人都在盯着你，保险起见，还是跟我走吧。”

卡尔在塞纳河畔一处隐蔽的小楼里，给甘林找了一个房间，屋子虽然简陋，但该有的也都有。

甘林将瓦卡尔带来，又把东西仔细整理了一下，两天后，从这处民居里，走出一个黄头发，高鼻梁，一身蓝色燕尾服的人，他走到后门处，钻进一辆黑色马车。

“哈！马修先生，你这么一打扮，连我都认不出来啦！”车里传出卡尔的声音。

乔装易容是甘林利用闲暇时间，在月光社的聚会上学会的，这群搞秘密结社的人，这方面都有出众的天赋。

马车在小巷子里面七拐八绕，不一会儿，就在一处庄严宏伟的新古典主义建筑面前停下，高大的大理石廊柱，向众人展示着这里的威严和庄重。

“警察总署！”卡尔介绍道，拉着甘林下了车，走进巨大的石头柱廊间，沿着一段阴森森的楼梯，一直下到地底下的一处暗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