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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马修，仓促见面，还请见谅。”

塔列朗揉着精心修剪过的胡须，一双深邃的眼神在甘林身上来回游荡了好几圈，可就是一声不吭。

富歇眼看着塔列朗不想放人，又上前一步，把脸怼在塔列朗面前：“赶紧让我们进去！耽误了大事你我都负担不起，还不赶紧让开！”

甘林在旁边看着这两人，一个急火火地恨不得立刻就推门进去，一个冷冰冰地始终不松口……

塔列朗歪着嘴，上下打量了甘林好久，慢悠悠地吐出一句：“陛下正在收拾行装准备上前线，恐怕你们只有不到十分钟时间。”

他一瘸一拐地闪到一边，可两眼始终不离开甘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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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歇也不管他，抓着甘林的手，直接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甘林正要跟进去，塔列朗伸手拦下了他，在他耳边小声说：“不要试图反驳他，或扫他的兴！”

甘林点点头，跟着富歇穿过两道装饰精美的白色木门，走进了拿破仑的办公室。

刚进门，甘林就感受到一股强横的气息，瞬间朝自己席卷而来！

“陛下！请原谅我的鲁莽！这位是马修先生，曾在英国海军服役，现在来投奔陛下！”富歇刚进门就赶紧轻声报告，那神态就仿佛自己在摸老虎屁股一般，和刚才对待塔列朗的态度完全不同。

投奔？甘林脑子一懵，搞什么鬼？自己几时要投奔法兰西了？他定定神，眼珠一转，快速打量了一下这间大约30平米的办公室。

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拿破仑肖像画，他身着红白相间的华丽长袍，双手高举着两根权杖，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对面墙上的一张巨大的欧洲地图。屋里到处都布满了金色的线条，处处给甘林带来一种既威严，又奢侈的感觉。

几名仆人正在把各种各样的衣服、地图还有日用品小心翼翼地装箱。

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头戴黑色二角帽，一身灰色风衣，双手背在身后的矮个子男人。

刚才富歇的话，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地看着窗外的塞纳河，屋里众仆人来来回回的嘈杂声，仿佛完全对他没有影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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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人民的皇帝，名震欧洲的拿破仑·波拿巴！

拿破仑转过身来，他眼神深邃坚毅，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狮子，风衣里露出一身紧身的白色军装，右手放在衣服里，他看了一眼富歇之后，两只眼睛落在旁边的甘林身上。

甘林只觉得浑身一震，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如山一般压下。

拿破仑只是单单看他一眼，他就感觉一阵凉意从他背后涌出，很快就弥漫全身，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了出来。

“皇威难测……”甘林心中暗忖。

富歇在旁边急忙开口：“陛下，之前我和您提过，这人虽然不及陛下英明，但也算非常优秀……”

“你们都下去！”拿破仑低声说道。

所有仆人立刻放下行李，‘唰唰唰’地消失在白色门后。富歇刚想留下，拿破仑抬头朝他甩了个眼色，他立刻弯着腰，哆哆嗦嗦后退着出了门。

全屋只剩下两个人，拿破仑目不转睛地盯着甘林，两道锐利的目光，让甘林心里直发毛，几分钟的沉默，却让甘林觉得好像过去了几年一般。

“特拉法尔加当时，据说是你救下了纳尔逊？”拿破仑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如狮子低吼声一般，让人不寒而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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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林心下一惊，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强作镇定，深吸一口气：

“略尽一点薄力……”

“帮助英国就是与我法兰西为敌！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现在就可以人头落地！”

拿破仑最后半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甘林心下大骇，脑子直接宕机，完全想不起来该怎么接话，一股绝望的情绪从心底涌出。

这种绝望感，就好像是自己自以为懂得一切，可以掌控全局，可当面临真正可以主宰别人生杀大权的掌权者时，自己就如同一只被网住的鱼，不管使出什么聪明才智，不管怎样挣扎，都毫无胜算的绝望。

窒息、无能为力、无所适从。

怪不得刚才富歇要说自己是过来投奔他的，如果不这么说，可能拿破仑连见都不愿意见他，更不会跟他在这里耗时间了。

“在下身在英国，只能帮英国人谋事，现在若能为陛下略尽一点薄力，那将是在下的荣幸。”甘林想了很久，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拿破仑拿出藏在袖口里的手，拖着腮帮子在屋子里踱起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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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过你写的一篇文章：《未来强国，当保持陆权的同时，着重于建立强大的海权》，写得很好，我让部下们都给我读十遍，然后各人写一份报告给我。”

甘林吃了一惊，这是他之前给大清国军机处，所写的其中一封信的内容，拿破仑又是如何得知的？难道内森在送信的时候，偷偷拆开了他的信件？

“乔治那个老狐狸让你宣誓，你不同意他居然还会放你走？今天你站在这，若不同意效忠法兰西，那就别活着走出这道门了。”拿破仑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气。

甘林被拿破仑咄咄逼人的气势给压得喘不过气，说话都结巴了。

他回想起刚才塔列朗的话，心里不禁感慨起来，能陪伴在这样一位皇帝身边，那得需要多么灵巧的手段啊？

拿破仑见他不吭气，又加上一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效忠，立刻随我出征，拒绝，今天就别出这个门了！”

这比前几天在海王星号上的局面还要凶险，那时候好歹身边还都是朝夕相处的同伴，可这会儿呢？面对着当下全欧洲最厉害的一只老虎，他不得不孤身一人想办法应对。

“尊敬的皇帝陛下！”甘林微微欠身，做了个揖，“不管在英国还是法国，在下的回答始终都是一样……既然死到临头，在下还有几句替陛下着想的话，讲完之后，任凭陛下处置。”

甘林手心里、脊梁上全都是冷汗，可他努力地压住心中的恐惧，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请陛下一定和西班牙保持现在的关系，将地中海全域变成陛下的势力范围，这是法兰西唯一可以长久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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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托着腮的手微微一震，扭头看着墙上那面欧洲地图。

甘林会意，立刻小跑两步到地图前，拿起一支长棍，指着上面说：“陛下如果统一全欧洲，一定要想办法和俄国联合，合力南下攻取巴尔干半岛，击败奥斯曼帝国，夺得东地中海的控制权。”

拿破仑盯着地图，托腮沉思。

这时外面的仆人敲敲门：“陛下，出发的时间到了！”

“没看我正忙着嘛！”拿破仑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英国是否会干预？”

“必然会！”甘林回答。

“怎么应对？”

“海上决战！”甘林坚定地说。

拿破仑原本拖着腮的手，放到了背后，额头微微翘起。

“从长远看，海权的重要性会越来越大！陛下若能取得东地中海的全部控制权，那英国地中海舰队将会腹背受敌，压力倍增！如果陛下从土伦、威尼斯和伊斯坦布尔三路同时出击，英国海军必将被彻底赶出地中海！那时，正如古代罗马帝国一样，地中海将会是陛下的内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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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富歇，甘林说话还多少有所保留，但对面是拿破仑，如果不拿出点真东西，恐怕真的会当场横死。

拿破仑没有说话。

甘林心里突然虚了一下，英法海上争霸，法国败多胜少，特别是最近那个维尔纳（懦）夫，在特拉法尔加搞得土伦舰队几乎全军覆没，更是让拿破仑气得不得了。

甘林心一横，继续说道：“以地中海周边的资源为依托，训练一只强大的海军，夺下直布罗陀后，再与英国在大西洋上重新角逐，那样的话，取得海上胜利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然后，再挥师新大陆，彻底断掉英国的海外资源供应……”

刚刚提到新大陆，拿破仑突然就打断了他。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说完，拿破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留下甘林一个人站在地图前。

塔列朗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都说了不要扫他的兴！你提什么新大陆？难道你不知道，两年前他为了筹集军费，刚刚把一块最肥沃的土地卖给美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