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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周一早上，孔祥辉准时到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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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只刚从沙堆拔出头来的驼鸟，来不及梳捋身上的羽毛，更像一条癞皮狗，不修边幅、衣冠不整、垂头丧气。
法庭准时像模像样地开庭。
庭上只有一名主审法官和一名书记员，一名原告和一名被告，一共四个人。林筱妮和孔祥辉，双方都没有请律师。
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进行得很顺利，基本上都是法官提问，林筱妮和孔祥辉只回答“是”或者“不是”，其实是走完一个程序而已，原告、被告都没有提出原则性的异议。
主审法官问：“原告在诉状中说，结婚以来，夫妻没有共同财产，也无共同债务，是由于夫妻感情完全破裂而提出离婚诉讼，对此，原告和被告有没有不同意见？”
原告：“没有。”
被告：“没有。”
官问：“原告和被告，愿不愿意调解？”
原告：“不愿意！”
被告：“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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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原告、被告分别陈述理由。”
原告：“我不愿意调解，法庭判决怎样就怎样，一切按法律法规办理，因为被告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我早就对他失去信心。我们双方的感情已经彻底破裂，没有挽回的余地。”
被告：“我有缺点和错误，但我可以改，希望原告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愿意在法官的调解下达成共识。”
法官：“原告还有什么诉求？”
原告：“正如起诉书上写的，请求判决原告与被告离婚；孩子的监护权归原告。其他没有别的了。”
法官：“被告还有什么诉求？”
被告：“既然非离不可，我也无话可说，但我请求法庭判决孩子的抚养权给我，我很爱我的女儿！”
法官：“原告有什么意见？”
原告：“有。孩子还小，尚未断奶，抚养权理应归我。再说，被告目前没有固定的收入，口头的爱不能当饭吃，没有物质基础怎么养孩子？至于孩子的抚养费，被告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给，给多少，由法官根据法律法规来定。”
法官：“被告有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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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原告过度强调客观因素。我只听法官的。”
法官：“原告还有什么意见？”
原告：“没有了。”
法官：“现在休庭，15分钟之后复庭宣判。”
法官说完，便和书记员退庭。
林筱妮和孔祥辉都没有离开原位，双双埋头想心事，直到法官和书记员再度回到法庭。
其实林筱妮和孔祥辉都明白，他们的婚姻将要一拍两散，只是等法官宣读完，才走完法律程序而已。
当法官宣读完毕，林筱妮迫不及待冲上去，给法官鞠了个躬，道了声“谢谢”，便从法官手中接过判决书，一溜烟离开法庭，坐上自已的轿车，飞驰似地驶离法庭大院。
林筱妮不愿再去想，孔祥辉怎么来，怎么回去。一切的一切，就当是一场噩梦，醒来了，就不愿再去想。
当晚，孔祥辉不知去向。娘家大嫂见林筱妮早早下班回来，就借故回乡下去了，冷清的家里只有林筱妮和女儿母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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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松弛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林筱妮突然预感到哪儿不对劲，就孔祥辉那副德性，扫尾工作一定阻力很大。
这算什么呀？婚是离了，可孔祥辉的衣物和日用品还在，如何处置，他什么时侯回来取？会不会大闹一场？所有这些，都是未知数。
如何将孔祥辉扫地出门，成为林筱妮烫手的难题。
平静的日子维持了三天，对于林筱妮而言，这三天度日如年。
第三天晚上，孔祥辉终于回来了。他在外面吃饱饭才回来的。他没有进厨房，只对正在收拾碗筷的娘家大嫂点了一下头，便径直走进卧室。
林筱妮原本抱着女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见孔祥辉回来，急忙起身尾随孔祥辉走进卧室。
林筱妮站着，冷冰冰对孔祥辉说道:“你的衣物我帮你收拾好了，装在那个纸箱里，还有，你的洗漱用品，装在那个塑料桶里。”林筱妮指着卧室墙根的物品，提示孔祥辉。
孔祥辉没有回应，和着衣服躺在床上，默不作声。
林筱妮:“你起来，这张床已经不属于你了！”
孔祥辉:“别这样，妞妞不能没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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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筱妮:“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妞妞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孔祥辉:“好歹我们是一家人，更何况一日夫妻百日恩。”
林筱妮:“现在不是了。算我瞎了眼，摊上恨铁不成钢的巨婴。”
孔祥辉:“别那么尖酸刻薄，给我留一点男人的尊严。”
林筱妮:“你是男人吗？别玷污了男人的名声，天下没有哪个男人像你这样没有担当。”
孔祥辉:“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筱妮:“别做梦了。我已经给你无数个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孔祥辉:“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老婆大人！”
林筱妮:“叫错了，我已经不是你老婆。天亮你走人，别赖在这儿了，都给对方留一点不坏的念想。”
孔祥辉:“执意要撵走，又何况在乎白天与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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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筱妮:“别给脸不要脸，你现在想走，我也不拦你。留宿你一宿，是考虑到天色已晚，怕你找不到住的地方；给你住一晚，不意味我已经原谅你，今晚你打地铺，别睡我的床！”
孔祥辉:“这和守寡有什么区别？”
林筱妮:“是你自找的，从此离我远远的！”
孔祥辉:“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非要痛打落水狗？”
林筱妮:“现在知道自已是落水狗了，早干嘛去啦？我已经引狼入室，再有恻隐之心，将葬送自已和女儿。”
孔祥辉:“要说狼，我也是通人性的狼，别把我与豺狼虎豹划等号！”
林筱妮:“通人性的狼，绝对不是这样，养一条狗，还会跟主人摇尾巴，你连狗都不如！”
孔祥辉:“人无完人，你就不能再宽容一点？就当是挽救一个失足青年！”
林筱妮:“美得你，何止宽容一点点！从此往后，谁能宽容你，你就去跟谁，与我不相干！我才懒得跟你磨牙，我身心疲惫。你起来抱一下妞妞，我去洗漱回来就睡觉，没有功夫陪你耗！”
孔祥辉一骨碌从床边滑下来，走到林筱妮跟前，从她怀中接过小孩，很动情地喃喃自语：“妞妞，爸爸再抱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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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筱妮到卫生间简单洗漱。她不敢换上勾魂的睡衣，一身正装走回卧室，从孔祥辉怀中接过小孩便上床。她故意把自已打扮得邋遢一些，以免唤醒孔祥辉的邪念，从而动摇自已的军心。
孔祥辉没有注意到林筱妮的举动，也没有开口说话，懒洋洋从墙角拿来席子铺在床边，再从柜子里扯一个小枕头和一张毛巾被出来，便和衣睡下，连洗漱都免了。
起初，林筱妮像防贼似的防着孔祥辉，神经处于高度绷紧状态，怕一不留神，孔祥辉又对她动歪心思，埋下意外的隐患。但由于多日来的劳顿奔波，全身像要散了架似的，不一会便浑然死睡。小女也很善解人意似的，吃饱了奶，在妈妈怀中睡得很安然。
林筱妮醒来时天已大亮。她来不及弄早餐吃，抱着妞妞走进娘家大嫂的卧室，将小孩托附给了大嫂，然后蹑手蹑脚漱口、洗脸、着装，上班。
临出门时，林筱妮不屑地瞟了一眼倦缩在地铺上的孔祥辉，在心里骂了一句：“死狗、癞皮狗！”
其实孔祥辉并没有酣睡，他是故意紧闭双眼的，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害怕跟林筱妮对视，害怕林筱妮对他下逐客令。心想，能赖一天是一天。
林筱妮一出门，他便爬起来弄吃的，他煮了一盆满满的鸡蛋面条，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然后打着饱嗝开溜了，他才不理娘家大嫂吃不吃，甚至，妞妞需不需要喂奶粉，他也懒得过问，这些似乎都与他无关，他是一个纯粹的利已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