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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洒在宁婉的课桌上，将她的笔记本照得发亮。她停下笔，望向窗外——校门外那家新开的「向阳小吃」前，父亲正麻利地给学生们打包豆浆油条。
三个月了。宁婉轻轻摩挲着腕上的手表，这是用那笔赔偿金买的，和她偷偷存在镇信用社的存折一样，都是新生活的见证。
\"宁婉，这道题你来回答。\"苏志远的声音将她拉回课堂。
宁婉站起来，流畅地回答了问题。苏志远赞许地点点头，镜片后的眼睛含着笑意。自从那场风波后，这位老师对她越发关照，不仅经常给她补习落下的功课，还帮她父亲介绍了开店的门面。
下课铃响，同学们蜂拥而出。宁婉收拾好书本，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经过办公室时，她听到几个老师在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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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林凤娇那个事...\"
\"真的假的？被卖到黑瞎子沟去了？\"
\"千真万确！我表姐在乡政府工作，说刘屠户根本不是什么屠户，就是个人贩子...\"
宁婉放慢脚步，心跳加速。自从离婚后，林凤娇就带着宁小宝嫁给了那个所谓的\"刘屠户\"，从此杳无音信。
\"最绝的是，\"一个老师压低声音，\"那个‘儿子‘也不是她亲生的，是李强跟别的女人生的野种。刘屠户知道后，转手就把孩子卖给了另一家...\"
宁婉的手紧紧抓住书包带。前世她被卖进山沟时，曾无数次诅咒继母遭报应。如今真的应验了，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只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宁婉？\"苏志远从办公室出来，看到她站在门口，关切地问，\"没事吧？\"
宁婉摇摇头：\"老师，我听说...\"
\"我知道了。\"苏志远叹了口气，\"别想太多，那是她自作自受。你爸爸最近怎么样？\"
提到父亲，宁婉脸上有了笑意：\"挺好的，早餐店生意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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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苏志远犹豫了一下，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县一中的提前招生简章，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县一中！宁婉眼睛一亮。那是全市最好的中学，前世她连想都不敢想。
\"谢谢老师！\"她郑重地接过信封，\"我会努力的。\"
走出校门，宁婉径直来到\"向阳小吃\"。宁国栋正忙着收摊，见她来了，擦了擦额头的汗：\"放学啦？饿不饿？爸给你留了肉包子。\"
宁婉摇摇头，帮父亲收拾桌椅。小店虽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贴着她画的菜单，字迹工整漂亮。这是他们父女俩的心血，从赔偿金里悄悄拿出五千块做本钱，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爸，\"宁婉一边擦桌子一边低声问，\"您听说继母的事了吗？\"
宁国栋的动作顿了一下：\"听说了。\"
\"奶奶她...\"
\"气病了。\"宁国栋叹了口气，\"昨天村长捎信来，说躺在床上起不来，一直念叨小宝...\"
宁婉沉默。王氏重男轻女一辈子，最后发现疼爱的\"孙子\"根本不是自家血脉，还被转手卖掉，这种打击对一个老人来说确实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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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您要回去看看吗？\"
宁国栋摇摇头：\"她当初怎么对我们的？为了个野种，差点害了你...\"话虽这么说，宁婉还是看到他眼角泛红。
收拾完店铺，父女俩沿着小路回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宁婉悄悄勾住父亲粗糙的手指。这个在前世缺席了她整个人生的男人，如今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婉儿，\"快到家时，宁国栋突然说，\"爸想好了，等店里再攒点钱，咱们搬到县里去。那里中学好，你将来考大学也方便。\"
宁婉心头一暖。前世她连初中都没读完，而现在，父亲已经在为她的大学做打算了。
\"那店怎么办？\"
\"盘出去，或者...\"宁国栋眼中闪着光，\"到县里开个更大的！爸这手艺，可是跟国营饭店老师傅学的！\"
宁婉笑了。父亲的改变让她欣慰——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泥瓦匠不见了，现在的宁国栋，眼里有光，心中有希望。
刚到家门口，邻居刘婶就慌慌张张跑来：\"国栋！快去看看你娘！不行了！\"
王氏的屋子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老太太躺在床上，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见儿子进来，她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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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国栋...\"她艰难地伸出手，\"小宝...找回来没有...\"
宁国栋站在床前，声音硬邦邦的：\"找不回来了。那根本不是咱家的种。\"
王氏的眼泪顺着皱纹横流的眼角滑落：\"造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妈，\"宁国栋终于软下语气，\"您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病。\"
\"养...养不好了...\"王氏颤抖着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包，\"给...给婉儿...\"
宁婉惊讶地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对金耳环——奶奶的嫁妆，从前说要留给\"孙媳妇\"的。
\"丫头...奶奶对不住你...\"王氏气若游丝，\"要是早点...看清...\"
话没说完，老太太的手突然垂下，眼睛永远闭上了。
葬礼很简单。村里来的人不多，大多只是走个过场。宁婉跪在灵前，看着棺材里奶奶安详的脸，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曾经骂她\"赔钱货\"的老人，临终前终于醒悟，可惜太迟了。
下葬那天，一个意外的访客出现了——林凤娇。她衣衫褴褛，脸上带着淤青，完全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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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栋...\"她跪在坟前，哭得撕心裂肺，\"我错了...救救我...那个畜生把我卖了...天天打我...\"
宁国栋冷冷地看着她：\"当初你不是上赶着嫁给他吗？\"
\"我不知道他是人贩子！\"林凤娇抱住宁国栋的腿，\"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救救我...\"
宁婉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前世害死自己的女人，心中竟有一丝怜悯。被卖进山沟的滋味，没人比她更清楚。
\"爸，\"她轻声说，\"要不...报警吧？\"
宁国栋摇摇头：\"没用的。她现在是‘合法妻子‘，警察管不了家务事。\"他甩开林凤娇的手，\"自作孽，不可活。\"
回家的路上，宁婉问父亲为什么不肯帮继母。宁国栋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不是爸心狠。她当初怎么对你的？要不是你机灵，现在受苦的就是你了。\"
宁婉不再说话。父亲说得对，有些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王氏死后，宁国栋仿佛卸下了最后一个包袱，早餐店越开越红火。宁婉则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县一中，拿到了奖学金。
发榜那天，苏志远特意来店里道贺，还带来了一套崭新的文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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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县里也要好好学习。\"他推了推眼镜，耳尖微红，\"我...我下学期可能调到县教研室工作，有事可以找我。\"
宁国栋看看老师，又看看女儿，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拍拍脑袋：\"哎呀，灶上还炖着汤！\"说完就躲进后厨，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宁婉红着脸道谢，苏志远也不好意思地告辞。望着老师远去的背影，宁婉心里泛起一丝甜蜜的期待。前世她到死都没尝过爱情的滋味，这一世，或许能有机会？
晚上关店后，父女俩坐在小院里乘凉。夏夜的星空格外璀璨，宁婉把头靠在父亲肩上。
\"爸，咱们什么时候搬去县里？\"
\"下个月吧。店面已经看好了，就在一中旁边。\"宁国栋笑着说，\"以后你就是城里姑娘了。\"
宁婉望着满天星斗，想起前世在山沟里的那些夜晚。那时的天空也是这样的星星，她却只能透过柴房的缝隙看到一小块，身上带着伤，肚子里饿得火烧火燎。
而现在，她自由地坐在自家小院里，有父亲疼爱，有前途可期。同样的星空，截然不同的人生。
\"爸，\"她突然问，\"您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宁国栋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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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有时候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像是一场梦。\"宁婉轻声说，\"一场美梦。\"
宁国栋搂紧女儿的肩膀：\"傻丫头，好日子才刚开始呢。等到了县里，爸给你买辆自行车，再买条新裙子...对了，听说一中要学英语，爸给你找个补习老师...\"
她看着父亲花白的鬓角和眼角的皱纹，想起前世那个佝偻着背、在工地搬砖的背影。那时的宁国栋被生活压垮了脊梁，眼里早就没了光。而现在，他谈论未来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爸，您别太累了。\"宁婉握住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我可以自己打工赚生活费...\"
\"胡说！\"宁国栋一瞪眼，\"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爸现在浑身是劲，恨不能一天干二十四个小时！\"他挺直腰板，拍了拍胸脯，\"你爹我今年才四十出头，正当年呢！\"
宁婉破涕为笑。是啊，现在的父亲才四十岁，本该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前世的苦难让他早早佝偻了腰背，而今生的希望让他重新挺直了脊梁。
听着父亲絮絮叨叨的规划，宁婉的眼眶湿润了。这不是梦，是她用血泪换来的重生，是她和父亲一起奋斗来的新生活。
远处，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宁婉没有许愿，因为她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一切——自由、尊严和爱。
明天太阳升起时，\"向阳小吃\"的招牌将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而她，宁婉，将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再也不做任何人的\"赔钱货\"。